温复澈很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她说,他外公外婆瘦了一大圈,但为什么温复澈觉得比去医院时还胖了好几圈呢?脸也更红润了。
茶饭不思,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孙子吗?没事,担心他干嘛?
还吃不饱穿不暖,温家的股份他持股20%,他就算什么也不干,凭着每年的分红也能自己活下去。
再说温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连他一口饭都没有?原主养的那只狗。每年都要花费数十万。养个狗都那么细致,养个人怎么可能会受冻挨饿?
但这位舅妈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己,他如果不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他就有点对不起自己那一身臭毛病了。
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眶渐渐红了,里面也蓄满了眼泪,抽噎着说:“外公外婆竟然这么担心我,但你们就算再担心我也不应该不吃饭呀!你看你们都瘦了这么大一大圈,妈妈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他扑到原主外公外婆面前,挤开了跟他们寒暄的有些不耐烦的温无名,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接下来的话却更让周家人毛骨悚然。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静养就把手机调静音,早知道你们会打我的电话,我就一刻也不放下手机,一直盯着手机。
外公外婆这么大年纪还因为我不吃饭,身体变差。我真的感到好愧疚,我这次来也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他顿了顿,再次酝酿好情绪,“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昨天我又梦到妈妈了,她说她想我了,也想你们了。想让我带着你们去见她。
我本来打算在梦到她的时候帮你们拒绝的,但今天听舅妈说,你们担心我担心的饭不思蜀,我就觉得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我要去见妈妈了,你们肯定会担心。
倒不如你们也跟我一起去,正好解了我妈妈的思家之情。
不然我真的会担心,等我去找妈妈了,你们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们也和想妈妈,对吗?”
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家人。
两位老人被他的话吓得浑身发抖,说不想吧,但自己女婿还在这。说想吧,这位外孙说不定会真带着他们去见那位死了多年的女儿。
他们怨恨的剜了一眼孟珺瑶,说说说,整天就知道说,啥活也不干。一张嘴招了多少人怨!现在又惹出这么大的祸!让他们怎么回答温复澈的问题?!
温无名在一边事不关己的看着自己的手机,一会儿皱紧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仿佛是在为公司的事情操劳,没听到温复澈那一系列的地狱发言。
付文也躲在一边45度角看太阳,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现在是真见识到温复澈的言语功底是多么的牛逼,普普通通的长辈责怪的话都能被说成地狱言论,还是那种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地狱言论。
面对这两位表现出来的态度,温复澈很满意,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如果他们两个谁敢掺和一脚,就连带着周家人一块送走。
好吧,实话实说。温复澈从不开玩笑,他说原主的妈妈想原主的外公外婆了,那就是真想了。
他说要送他们去见原主的妈妈,那也会真送。
毕竟,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阖.家.欢.乐。
“这......”原主的外公支支吾半天也没想出个既能拒绝又不失面子的回答。
温复澈也很有耐心,他知道这位老年人的脑子不怎么好用,就一直站在那里乖乖的等着。
但他等了七八分钟,原主的外公还是没给他个回答,明眼人都的看出来,他不想承认自己不想女儿。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想女儿,毕竟这个回答可是有生命危险。
如果是换做平日里,温复澈倒还是有耐心等他等个一两个小时的,但温无名再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公司有事,他可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些私事,就耽误了公司赚钱的大事。
他声音里的委屈像是快要溢出来:“外公不回答,是因为不想妈妈吗?”
“这......”原主的外公看着周边这么多人,一咬牙,就回答了原主:“当然是想你妈妈的,外公刚才在回想你妈妈小时候的事情,没来得及给你回答,你妈妈是外公的亲女儿,怎么可能会不想你妈妈呢?你说是吧,老婆子。”
本着夫妻一体,原主的外公很贴心的把这个问题也抛给了原主的外婆,原主的外婆见自己的丈夫都回答了想,自己如果回答不想,倒显得自己虚伪,毕竟她可没少在街坊邻居面前夸自己的大女儿,说想她念她,可怜他那么早就走了,只留了个孩子。
“想,我也很想小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抛下我们,一个人离开了呢?”她拼命的挤出两滴眼泪,然后拿出自己的手绢擦掉,装作很想念自己的女儿。
但他们这样回答,也正如了温复澈的意,他快步走上前,抓住两位老人的手,红着眼睛一脸真诚的说:“既然外公外婆都很想妈妈,那我们都一起去见的好不好?见了我们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在为外公外婆答应去见他母亲这件事情高兴,他兴奋的安排着接下来的计划。
“咱们等除夕就去见吧,等过完哥哥的订婚宴,咱们就开始准备,大概一两天就能把东西都收拾完。到时候我来接你们去见妈妈。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他掰着指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为一家人即将团聚而感到喜悦。
但周家人却都大惊失色,现在的反社会人格太多了,他们可不敢保证温复澈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倒还好,但以温复澈这认真的模样,十有八九会是真的,这可能是在给他们下最后的通牒。
他们还想活久一些,可不想去见那位讨人厌的姐姐/女儿。
孟珺瑶此刻恨不得穿回去一巴掌拍死那个责怪温复澈的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多说话,那肯定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话一说出口就不可能再撤回。
就在温复澈还继续自己的惊悚发言时,他的手机响了。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都天天好运来~祝你生活美~祝你康常在~”
这喜庆的歌冲淡了笼罩在周家人身上恐惧的气氛,他们也趁温复澈接电话时疯狂的旋转自己的大脑,想出一个保住面子又不失名声的答案。
但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面子和名声,只能2选1喽。
但,面子和名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算是同一种,周家人自始至终在温复澈那里,最后的结局都是被送去和原主的妈妈相聚。
“喂,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温复澈转身走到一个空旷的地带,掏出兜里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仔细看了一眼打来的号码,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点了接听键,搬出了对待陌生人惯用的那一套语言。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复澈从没听过的男声:“你好,请问您是温复澈先生吗?您的孩子现在在我的手里,如果想让他安然无恙,就......”劫匪的话没说完,温复澈便无表情的摁下了挂断键。
这年头劫匪有毛病吗?他一个20岁的清纯男大,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劫匪绑架之前不先查一下被敲诈者的性取向?况且原主连女人的嘴都没亲过,凭空给他变出个孩子来?
真是有毛病,还是很大很大的毛病。
他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然后照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发现自己原本通红的眼眶竟然不红了,狠下心再次揉红自己的眼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只打了不到两分钟的电话,而这短暂的时间里,周家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能拒绝温复澈的话。
在温复澈的认知里,周家人想念原主的母亲,那就要带他们去见见原主的母亲。如果周家人不想念原主的母亲,那他们就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借着原主的母亲飞黄腾达,到头来却连想都不想她。也必须送到原主母亲那里接受惩罚。
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终有一死的,还不如趁剩下的那些时日,赶紧再去享受享受人世间。把没体验过的都体验一遍。这样也算不枉此生了。
“外公外婆,你们觉得除夕去见妈妈好不好啊?除夕要吃团圆饭,我提前跟妈妈知会一声,让他在下面给我们做好饭,等我们去了就直接开吃就行了。”温复澈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不给周家人质疑的机会。
原主的外公外婆求助的看向温无名,温无名却一直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处理文件。
“小澈啊,外公知道你很想念你母亲,外公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呢?外公也想见你妈妈,但外公觉得你妈妈应该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快乐的活着。
对于已逝的人来说,自己爱的人好好活在世上每天开心快乐,对于他们就是最好的。
你母亲想你,所以才入了你的梦。她肯定也不想你这么早的就下去,而且在你妈妈走之前,她还说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甚至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去寺庙给你求了个平安符长命锁。
为的就是能保佑你长命百岁,你若是此时下去,她必然会生你的气,埋怨你爸爸的。埋怨他没能好好照顾你。
你肯定也不希望,因为你,爸爸妈妈吵起来吧?”外公苦口婆心的劝道。
温复澈抽噎着,知道如果自己再得寸进尺,恐怕今天不能完成自己此来的目的了,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反正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些许时日,可以慢慢来。
他伸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在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哽咽道:“外公你说的对,妈妈就是因为想我才会入我的梦,她肯定也希望我长命百岁,那我还是先不去找她了。
万一她生气了,爸爸也会跟着遭殃,我还是先不去了。等妈妈再次找我的时候,我就告诉她。”
那两位老人见自己劝住了,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那块大石也落了下去。
脸上再次挤满笑容,原主的外婆拉着温复澈的手轻柔的拍了拍:“好孩子,你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原主的母亲欣不欣慰温复澈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希望长命百岁的孩子,23岁时冻死在了街头。
死在了你们所有人的冷眼旁观里,死在了你们所有人的落井下石里。
二十三岁,连生命的一半都没有到,他明明有无限的可能,他可以成为一位美术老师,他可以成为名震四海的画家,也可以成为一个混迹二次元的自由插画师。
可偏偏就因为那可笑的私生子,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
在手机上把公司事务都处理完的温无名,终于抬起他那金贵的头颅。
他观察了一会儿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瞥了一眼温复澈脸上的泪痕,主动提议:“先上去吧,这里人这么多。会被看笑话的。”
刚刚闹笑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现在闹剧结束了,你又开始出来蹦跶了?
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招呼着带他们去房子里。
温复澈结果温无名递给他的纸巾,随意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兴致盎然的跟着周家人上了楼。
付文走在最后面,周耀祖也跟着走在最后面,不过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像不太好,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这也正是温复澈想要看到的,一点一点瓦解天命之子身上的气运。等他变得和普通人一致无二的时候,他就可以随意掌控他的生杀大权了。
真是想想都令人高兴。
——
原主外公外婆,温复澈温无名他们几个坐在沙发上,付文给自己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建军和孟珺瑶两人则是在厨房里忙着洗水果。
原主的小姨周盼弟恰巧也在此时回来了,她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温无名眼睛瞬间亮了,视线一直粘在温无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