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这天,天还蒙蒙亮时,风逐月就爬下床,跑去杨府后院,藏在杨少敬的入宫马车坐垫下。其实杨少敬作为书局小小使者,并无宫宴入门券。但是侯府杨老夫人素来认为仙皇举办庆典,是对躺在病床的发妻杨仙后的不敬。
每逢这时候,侯府杨老夫人不准侯府任何人参加宴席,老侯爷又不敢拂了仙皇的面子,侯府就会将赴宴的任务推到已经离府自立门户的杨清羽身上,让他姑且代表侯府到场应付应付。如今杨清羽不在仙都,这差事就轮到了杨少敬头上。
杨老夫人是个不大讲道理的主,她认为杨少敬是杨清羽的私生女,生母至今身份不详,自始至终都不认这一个孙女。杨清羽会离府自立门户,很大原因也是杨老夫人对杨少敬的不待见。
但这杨老夫人也是个很能拎得清的主,每次砸场子都恰到好处,既挠到了仙皇心底的软肋,又没有过分到让仙皇对侯府痛下杀手。就如赴宴这个活计,她对于老侯爷推给杨清羽这回事,向来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她也知道,闹得太过火,只有弊没有利。
风逐月躲在狭窄的马车坐垫下,又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马车起步前往仙宫的摇晃中,她沉沉睡去。
按照宫宴程序,女眷们要先入宫到杨仙后的居所慈宁宫门口抄写三卷祈福经书,才可到仙人楼入席。皇子大臣则要顺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爬上仙宫后山的仙苑,敲响山顶的吉祥钟,为杨仙后祈福。
杨府马车停在仙宫统一的马车场,百无聊赖的车夫们都聚在一旁的樟树下打牌打发时间。这帮主家参加宫宴,哪次不是宴饮到半夜。
风逐月昏昏睡到日上三竿,才想起自己今日要去蹭宫宴美食。只见她蹭一下坐起来,顶开坐垫,周围已经是空空如也。杨少敬早就下车到慈宁宫去了,眼下大概已经抄完一卷经书了。
风逐月蹑手蹑脚摸下马车,站在成百上千的马车堆中,一时迷了方向。好在附近马车上有一家姐妹聒噪得很,还没下车就嘀嘀咕咕说今日宫宴太子妃有大礼要献,指不定又要哄得仙皇心花怒放,得到可观的赏赐。
这不是巧了嘛,风逐月就是要去宫宴大吃大喝,遇上这对小姐妹,恰好顺路。
可惜风逐月并不知道,她们要先去慈宁宫抄写经书,要到差不多日落时分才往仙人楼去。她跟到慈宁宫,看见地上摆了成百上千的矮桌,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跪在桌前,神情严肃地抄抄写写。
杨少敬倒还是平常穿着,依旧穿那身翠绿衣裳,在一众红花中绿得很是扎眼。风逐月可不想与她打招呼,指不定要立马把她送回去。于是她转身就走,还是决定靠自己摸索前往仙人楼。
仙宫比涂山宫大得很,也气派得多。风逐月走在里头,就像走入了迷宫。正当她闯入一个小花园,正不知道如何出去时,却见前后走来两帮人马。她吓得赶紧钻进一旁的灌木丛,屏息等待她们离开。
谁知这两帮人马竟然不对付,走到灌木丛前互不相让。左边打头的是头发花白但神采奕奕的杨老夫人,右边领队的是年岁不浅但打扮俏丽的丁贵妃。一个生出了仙皇发妻杨仙后,一个生出了当今仙族皇太子,两方相遇,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只见杨老夫人面带笑容,扭头对身旁的侍女介绍道:“这位丁贵妃出身贱民之家,近来又不懂礼数了。”
“杨老夫人,怎的今日又来砸宫宴场子?又要仙皇派人将您生生拖出去么?”丁贵妃仗着太子生母的身份,并不惧怕这位过气的仙皇丈母娘。
“我哪敢啊,听说今日宫宴,可是要给您那能干孝顺的儿媳接风洗尘呢。”杨老夫人将“孝顺”两字咬得极其重。宫内人人都知太子妃落缤纷素来瞧不起这个粗鄙贪财的丁贵妃,这些年可从未到她那头请过安。
“那也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强。”
“丁贵英,你不要不知好歹!”
杨老夫人说急了,上手去薅丁贵妃今日新梳的孔雀开屏髻,生生把那些珠翠制成的精美饰品摔在地上,铃铛作响。丁贵妃也不是什么受过良好教育的主,扭着腰肢就往杨老夫人身上撞。一时之间,两帮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风逐月连连感叹宫内的女人居然这么疯,就该让兰偌兮他们来看看,免得日日说她疯。她悄无声息从后离开喧闹的斗殴人群,走到一处假山,又听见山的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她悄悄爬上假山,很快就发现了那一头令她恐惧的红发,吓得她趴在上面不敢再动。原来是沈俊然拉着一个华服男子在说话。
“太子殿下,齐公子也不是怨你陪太子妃过多,只是那晚他精心准备许久,您突然食言,这才生气。”
“他还是不肯见我,送去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他会不会嫌月朗山小院太小,要不我再给他买个大院子?”
“齐公子很喜欢月朗山小院,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稍稍挂念他。”
“我怎么不挂念他,日日夜夜心头想的就只有他。”
“臣还听说一件事,三个月前,您也是宿在太子妃寝宫,误了齐公子的约。”
“那晚要不是妖妇给我下药,我怎会,怎会犯下如此糊涂事。”
嗯?风逐月这样一听,眉头一皱,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呼噜齐和太子搞在了一起?沈俊然还是中间人?
他们?他们!
太子妃给太子下药,他们干了糊涂事?
这是什么仙宫秘闻,风逐月一脸震惊。她得常来仙宫,这里可是太有趣了。
“俊然,今晚宫宴,我必要妖妇好看。她不是最好面子吗,我要让她颜面扫地。”
“静候殿下佳音。”
这两人交头完,从假山另一侧退了出去,四周重归清静。风逐月怀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心继续在仙宫乱逛。这下她又逛到了东宫。羽林上回说要参加宫礼培训后,就再没有和风逐月联系。
要不趁此机会,去见见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