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缤纷与沈良的合作,起初似乎不是很顺利。杨少敬记得在那年元宵宴上,落缤纷佯装要在杨仙后面前伏地做小,难得没有轰动织造司,盛装出席宴会,只是穿了件往日的鹅黄褶裙,头戴黄花珠钗。杨少敬如今想来,那黄花就是鬼谷仅有的黄杜鹃花。如今看来,那时宴席之上,沈良失手打翻面前的烤全羊盘,羊头断裂滚至仙皇脚下,惹来百杖责罚并非意外或是他人陷害,完全就是他自个见了黄杜鹃花失了分寸。
武轻尘赶忙翻出落在自己手中的那幅美人图,杨少敬指认说这就是那时元宵宴上,仙皇邀画师给宫内女眷作画,制作仙都美人图时留下的画作。
“沈良心理素质也不大行嘛。”
”据我所知,杨花后来莫名失踪,沈家放出消息说是卷款与人私奔。”
“杨花可能掌握了沈良的鬼谷之战的把柄,最终被灭口。”
兰偌兮将车厢内的烛火往上挑了挑,又伸手拦住风逐月的腰,以免她在颠簸的山路上掉了出去。
“如果杨花没死就好了。”武轻尘叹下一口气。谁知此时风逐月从窗外缩回身子,猝不及防朝他身上扔了一大团毛绒手感的物件。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他跳了起来,害他缩在车厢角落大声尖叫。
这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惊起一树夜莺。夜莺惊啼,此起彼伏,瞬间将恐怖气氛烘托上来。惊魂未定的武轻尘在风逐月的哈哈大笑中,终于探明被扔来的物件不过是一团春日常见的杨花。只见他轻吐一口气,捏紧杨花打算扔回风逐月身上,一抬头又从左边瞥见车窗外挂着一个人头样的黑影。他被吓得瞬时失了声,只得颤抖着掰开一根手指,为其他人指明那方向。杨少敬也是个胆小鬼,瞧见人头黑影后“哇”一声钻到风逐月背后,抓着她的衣衫死死不松手。风逐月对此倒是不怕,还有些兴致,不过兰偌兮硬是摁下她在原位,自个上前揭帘查看。
到底是何方妖孽,能躲过狐灵的探查。
只见兰偌兮一手握住短刀,一手掀开窗帘,哪里有什么骇人的妖物,不过是方修齐听闻武轻尘的叫喊,从车顶倒挂下来查看车内情况罢了。难怪狐灵没有禀报异常。原来是因为本就同行的方修齐折了回来,狐灵认为没有打算特别打断车内对话的必要。
“你怎么回来了?”风逐月见是方修齐,扑上前就要上手捏他的脸。方修齐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一个鲤鱼打挺从门帘跃入车内。
“夜里回仙都会遇上一段鬼打墙之路。”原来之前来鲛人庄,方修齐不赶夜路,不单单是无法忍受一路聒噪的风逐月和杨少敬,也有这段鬼打墙之路的原因。
方修齐自个回都路上,想起这段路,又猜测兰偌兮他们肯定要赶夜路。他不大放心,于是他就等在鲛人庄出口不远处,见了他们的马车,跃上车顶同行。
不过方修齐嘴硬,并不直接将对风逐月的关心说出口,扭头开始讲述柳絮山的鬼打墙故事。
此处因为栽了漫山的柳树,所以名叫柳絮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到了春夜,这些漫天飞舞的柳絮就要迷惑路人眼睛。无论车马行人,春夜经过必定会饶进鬼打墙之路,不断围着柳絮山打转,直到失足跌入深谷。
“啧!原来我们一直在打转,难怪这棵柳树都被我薅秃了!”
风逐月理直气壮地对着窗外一棵已经枝叶全无的柳树,张口吐槽鬼打墙之路的烦人。杨少敬从她身后钻出来,冲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投到兰偌兮的身后。
风逐月让狐灵停车,她打算下车看看。可她站在车夫位上,却见此路恰恰容下这辆马车的宽窄,往外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往内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柳树林。
方修齐点出还好狐灵驾车技术娴熟,在这鬼打墙之路并没有让他们遇到危险,翻下山崖。兰偌兮听见此话很是得意,这批狐灵可是帝君明越安精心挑选的,哪里能差。
杨少敬紧紧抱着兰偌兮的手臂,又怕又要讲:“你们听说过柳絮山女鬼的故事吗?”
众人纷纷摇头。风逐月从外缩回来,一脸兴奋让她好好说说。
反正今晚是走不出柳絮山了,大伙索性在车厢团团围坐,听杨少敬将仙都新近流传的柳絮山女鬼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柳絮山因漫山柳树得名,一到春天,柳絮纷飞,如雪飘逸。白日会有不少游人慕名到对面山头凉亭赏柳絮山“雪景”,
不知是哪年的春天,春雨连绵,一位书生撑伞立在凉亭,隔山赏柳,别有一番情致。谁知此人突然发现柳絮山不知从何处跳出一位红衣女子。女子赤脚穿梭柳间,婉若游龙,舞姿翩跹,这让书生看得是如痴如醉。
自古读书人都是多情种,这位书生亦是春心荡漾,快步朝柳絮山走去,要与姑娘互诉衷肠。
“然后他就被红衣女鬼一口吃了?”风逐月瞪大眼睛,凑到杨少敬面前,一脸好奇。
杨少敬把她推回去,撇撇嘴道:“没有没有,你耐心听我讲下去。”
红衣女子此时还没变成红衣女鬼。她本是仙都平康宅的小舞姬,慕名到柳絮山练舞罢了。书生模样生得还算可以,嘴巴也能说,没过多久就与小舞姬坠入爱河,日日不求功名,只求绵绵情意。
可惜就跟所有俗套话本子那样,书生和小舞姬的爱恋并没有长长久久。书生很快又遇上另一个有着百灵鸟嗓子的歌姬,小舞姬的曼妙舞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睛。
“渣男!”风逐月愤怒举拳,一个不小心砸到了武轻尘的鼻子,害他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杨少敬屁股一挪,横在两人中间打断一场即将发生的小孩子斗殴,表示请尊重她这位故事讲述者。
书生变心后,小舞姬悲痛欲绝,她没有根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步骤循序渐进,直接跳至最后一步:在柳絮山的某棵柳树吊死了。此后每逢春夜,途径此处的人都会听见小舞姬的哀嚎、半空悬浮的无头女鬼、走不出去的鬼打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