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北接无妄海,西临羽族祖地密林,南隔连绵不绝的临安山,东挨琉璃工艺四海八荒一绝的琉璃镇。
鬼谷以前也是景色绝佳的秀林山谷,还有一个文雅的名字叫做毓秀谷。自遭受仙魔大战、方家军除魔之战,此处一直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哪里还能见到一点青绿。铺天不散的黑云笼罩山谷上空,更有没来由的迷雾占据谷底。
“听闻深夜时分还有骇人的孤魂冤叫,可怕得很。小丫头,你待会可别吓尿了啊。”
暴君披上兰偌兮新买的墨黑披风,心情很是不错。她站在鬼谷入口兴致勃勃给杨少敬讲述鬼谷的恐怖传说。杨少敬也很是捧场,假装非常害怕得扯住她的披风一角,哆嗦着声音道:“那君上可要保护我啊。”
“没问题,站本君身后。”
只见暴君昂首阔步走进鬼谷,下一刻就被迷雾糊住眼睛,脚下踩空,顺着鬼谷入口的九百九十九个阶梯滚了下去。她滚下去晕倒前,不忘大声吐槽:“怎么会有人在谷口修那么长的阶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君的吐槽响彻山谷,兰偌兮跟杨少敬追赶着她的回声,好不容易才在谷底捞着摔得鼻青脸肿、晕死过去的暴君。
兰偌兮赶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武轻尘送的速效救心丹,确保她呼吸尚在后背人回到洋葱号货船。
杨少敬靠在舱门上,扶额叹息:“君上还有哪些角色是我没见过的啊?”
兰偌兮替帝君掖好被子边,确保她只是熟睡后,带着杨少敬走到甲板上吹风。眼下众狐灵已经隐匿,目之所及只有她俩。
“热衷落草的山大王明大强,伤春悲秋一心寻死的风摘星,冷酷无情的杀手无一,我见过的还有这些。”
可是据武轻尘诊断分析,帝君明越安的人格远不止这些,她的内心藏了太多伤痛,她必须不断衍化出这些离奇的人格,保护她,掩饰她,最后杀死她。
海风吹起兰偌兮的长发,她轻巧地给自己幻化了一个朝云近香髻,静静等待帝君的苏醒。不知道这次沉睡后,醒来的又是哪一位。
杨少敬痴痴地看着这个眺望远方的美人。此时的兰偌兮斜靠在船沿边上,更显明媚风情。涂山人人都说偌大人是个大美人,就是行事待人过于冷酷,难以接近。杨少敬也从未听她提及过往与家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世造就了这样一位清冷却唯帝君明越安主义的美人。杨少敬还沉迷于海风美人的愉悦中,却听兰偌兮轻声细语向下开口:“老伯,往哪去啊?”
“姑娘,怎的在这停船?”
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竹杖芒鞋的老伯行至船下,手里提着一个装满青绿小苗和小铲的竹篓子。
“路遇此处有些困乏,歇息一阵。”
“莫要停太久咯,入夜以后这地怪得很,姑娘你们要害怕的。”
老伯说完这话,转身往鬼谷入口走去。杨少敬赶忙喊住他,要他小心那条长台阶。老伯却笑笑说此处他熟得很,日日都来。
“老伯,你进去做什么?”
“种黄杜鹃啊。”
兰偌兮听见“黄杜鹃”三字,身体稍稍晃动。武轻尘父亲就是察觉到当今仙后身中黄杜鹃秘毒,惹来灭门之祸。武轻尘也是看到苏小强那幅头戴黄杜鹃发钗的美人图,才中了美人诡计,失了全副身家。
据史料记载,黄杜鹃植株矮小,枝干布满尖刺,叶片椭圆幽绿;花开五瓣微甜,离枝片刻即散,有大毒,羊食踯躅而死,民间又称“闹羊花”;常生于山谷石缝背阴处。黄杜鹃只适应鬼谷的五红土,为此地独有,但多次大战以后早已灭绝。
“黄杜鹃不是毒物吗?听闻以前附近庄子的羊误食此花,死了好多。”兰偌兮稳了稳身子,装作不经意提出自己的疑问。
“姑娘知道黄杜鹃啊,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老伯见难得遇上一个还知道黄杜鹃的人,立马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给她们讲自个种黄杜鹃的故事。
原来老伯是附近琉璃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幼就在鬼谷放羊。人人都说黄杜鹃是毒物,害羊还会害人。但是唯有本地人才知道,黄杜鹃生在鬼谷还有一个极大的用处:储水驱雾。黄杜鹃叶片有一层储水的细绒毛,可以吸纳储存山谷的大部分水汽。不少本地人路过毓秀谷,口干舌燥时就要摘几片黄杜鹃的叶子,放进嘴巴轻轻一嚼,甘甜舒爽的水珠就在嘴中炸开。
“谷内水汽减少,雾气自然无从生起。”
“那帮魔族人精得很,把黄杜鹃全部铲了,害山谷起大雾,不然方家军怎么会全军覆没。不过说来奇怪,魔族人山长水远,是怎么知道黄杜鹃的功效?”
“虽说这花要种上百年才能开枝散叶,但这样好的东西,我自该倾尽力气种回去,还我们毓秀山生机啊。”
杨少敬没想到当年的除魔之战,魔族还有这么一招。这些个细节,玄机阁是半点都没有记载啊。兰偌兮亦是紧皱眉头,涂山卷进仙都往事,究竟是好还是坏。
老伯见故事讲完,时辰也不早,与她们匆匆告别隐入鬼谷,去完成他的活计。
“都听见了?”兰偌兮突然转身,双手横抱在胸,挑眼向后发问。杨少敬闻声猛地一回头,发现方修齐不知何时御剑带着武轻尘落在了甲板上。
方修齐嘴唇发白,不知是伤重御剑,还是听了老伯的言语,一时有些晕眩。还好武轻尘及时接住他,借他半边肩膀依靠,这才没有倒地摔着。
“风逐月呢?她有没有受伤?”
兰偌兮有些吃惊,方修齐开口居然没有追问鬼谷往事,竟然问起了风逐月。
“无事,在船舱休息。”
兰偌兮话音刚落,在鬼谷长阶梯上摔得鼻青脸肿,脚还崴了一只的风逐月扒着舱门爬了出来,可怜兮兮看着甲板上的众人。
方修齐见状,狠狠回瞪了兰偌兮一眼,似乎在责问:“这就是你说的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