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苏青不仅有外甥女苏岚伊,而且有外甥苏小强。当年苏岚伊他爹烂赌,扔下妻儿躲债离家,不见踪影。
苏青一向不待见这个没长进的兄长,多年躲在帝君宫不理家事。苏青嫂子秦氏是孤女,无人可以依靠,只得任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拉扯一双儿女。苏家兄妹也很是争气,早早到街市接活帮补家用。
苏家日子在三人的努力下越过越好,秦氏也攒全盘下豆腐铺的银钱。可债主此时却闲不下来,当年口口声声说好谁欠的债谁还,不为难被抛弃的娘仨。
如今他们见苏家手头有了些许宽裕,就都凶神恶煞上门讨债。有的债主竟然还要拉苏岚伊去烟花坊卖笑还债。秦氏受不了债主们的日日骚扰,以命要挟,最终撞柱而亡。
苏小强携妹到府衙击鼓鸣冤,恰逢明越安新修法令:赌债不殃旁人,一人欠一人还。府令秉公执法,让那些夺命债主落入牢狱,苦不堪言。
苦命兄妹安葬好秦氏,抹干眼泪以为日子不会更难了。谁知那些债主背后还有人,竟然设计苏小强到赌坊出千,被抓入狱。狱中冤家相聚,苏小强哪里能过一天舒心日子。
在涂山,不涉人命的囚犯,家属可在五年内用五万钱币赎出。可是五万钱币,足足可供普通一家七口三十年衣食无忧。
苏岚伊一人实在没有法子凑这么多钱,只好拉下脸去求叔叔苏青帮忙。帝君止渊逝世后,新帝君明越安年轻但颇有手段,并不是容易控制的主。
苏青害怕自个失势,落不着好下场,干脆把苏岚伊带在身边,要她设法顶替兰偌兮的位子。将帝君身边的亲信换作自个的人总归有个保障。
可就如前头说到,明越安并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主,要拉兰偌兮下台哪是容易的事情。
寒来暑往,五年一晃而过,苏岚伊渐渐察觉苏青并无真意帮她筹钱救人,只得自己做些倒卖帝君宫御用品的买卖。可惜这买卖干不久被苏青发现,此后大半的银钱都落入他的口袋。
“明日是能够用钱币赎出苏小强的最后一日,苏岚伊定会抓住机会。”
“这样看来,苏岚伊也挺惨的。”
“对啊,苏青可真不是人。”
风逐月和明焕盘腿坐在地上听兰偌兮讲述苏家往事听得入迷,不觉动了情绪,开始同情苏岚伊。
其实书信还剩下一大段关于苏小强的叙述,兰偌兮却装作话音全落,将书信对折重新装进信封,把有关苏小强的事情按下不表。人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该对明焕说的事情也得循序渐进。
不知不觉,窗外已挂上星幕,兰偌兮传司膳司上晚膳。明焕是个没干完事吃不下饭的主,自个抱着一沓奏折躲进书殿二层幽静的藏书阁。
风逐月则被兰偌兮领到寝宫用膳。逐月不似明越安挑食,对膳食向来来者不拒。正当她大快朵颐时,兰偌兮忽然凑到跟前,小声问道:“帝君要如何处置苏小强?”
“嗯?”风逐月往嘴中送进最后一勺红豆羹,她正沉溺在香甜的味道中,面对兰偌兮突如其来的发问有些懵。
兰偌兮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盯着风逐月看,似是要将她看个好歹出来。
“既然他是冤枉的,自然是无罪释放啊。”
风逐月咽下红豆羹,又往脆皮鸡腿伸出筷子。
她知道苏小强的真实身份,但她不想兰偌兮知道自己偷看了床底下的绝密文书。风逐月心底明白,兰偌兮待她谦恭,不过是需要风逐月坐在帝君的位子稳定朝堂。若兰偌兮知道风逐月已知晓涂山帝君的大半秘密,保不准会将她困在何处,不见天日。
眼下她只想快些摆脱兰偌兮等人的看管,与心上人不相关的事情,是半分都不要沾。
“可是我们没有他被冤枉的证据。”
“你不是派狐灵调查出来了吗?把人证揪出来对簿公堂不就好了。”
“对方有些难缠,狐灵调查时下手重了些,人已经没了。”
其实兰偌兮撒了谎,明越安手下有一支命名为狐灵的暗卫,里头都是明越安亲自挑选、自小培养的机敏亲信,并非莽撞之辈。狐灵失手错杀证人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兰偌兮此举正是要试探风逐月的真假。这回帝君的失心疯来得突然。眼下她主动献计卷进铲除苏青一事,设下的圈套还与锦囊妙计相似,不得不让兰偌兮怀疑,帝君是装疯扮傻给这事来个了结。
毕竟苏小强身份特殊,帝君一直犹豫该怎么给这事画上一个圆满句点。
“那我们偷偷放出来。”风逐月还是一脸云淡风轻,心无旁骛啃大鸡腿。
“属下明白。”兰偌兮退回自己的位置,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纯良的笑容。
躲在藏书阁心批奏折的明焕并不知道寝宫饭桌上演的这场试探戏码。
夜深人静时,她终于忙完这一批奏折,打着哈欠伸伸懒腰,却没想到自己的长手长脚竟然碰倒一侧的小书柜。
记载涂山历年大事记的竹简倾巢而下,散落一地。明焕吐了口气,自叫倒霉,最后干脆坐在这些竹简中间,边读边收拾,换一换被奏折折磨大半天的思绪。
“自乌蒙王驾鹤西去,龙族元氏与蛇族林氏起兵割据乌蒙国,烽火连绵,数年不止。止渊一百八十八年,帝君止渊奋勇上场,意图止战。”
“止渊二百一十八年,小帝君越安因惊马坠入太湖秘境,踪迹不明。帝君止渊获此消息分心失手,沙场重伤后急回涂山。幸越安三年后归位,九尾终成。”
涂山帝君天生九尾,可明越安天生八尾,从小到大受过不少质疑,甚至有官员请求明止渊,将其祭天,迎接新君。
还好明止渊是个明白人,这个小娃娃是他亲手从福庙抱回来的,是狐仙大人送来如假包换的小帝君。所以他顶住一切压力势要将明越安培养成涂山千秋万代的帝君。
在明越安一百一十八岁及笄那年,明止渊在福庙为她祈福卜卦,卦象说明越安前世有憾,今生需得渡劫,方能成就圆满。
一百年后,明越安突然惊马坠入太湖秘境,涂山百官为之惊慌,独独明止渊会心一笑,这只小狐狸的劫难终于赶在他离开涂山前来了,日后不必担心这只八尾帝君独自面对悠悠众口,该何自处。
可是史官却将止渊沙场重伤一事归结到明越安坠湖之事,寥寥几笔却让明越安愧疚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