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爷大手一挥，一幅幅画面出现在虚空中。
“自己看吧！”
玄明抬眼望去，画面里全是青儿。
悬崖边，她一人面对魔教千百人，手握玄剑，血染峭壁......
某处，她身中数箭，怀里抱着冷婉青的尸体......
一道石门，似云岚宗某地，她颤巍巍走去，向着那颗高悬的人头，那竟然是师，师父......
一间屋子，她瘫倒在地，嘴角冒出鲜血，无人问津......
阴云雷电下，她背着一具尸体，拼命逃跑，身后黑压压一片，而前方竟是一条死路......
千百幅画面冲击玄明的脑海，他眼眸震动，张嘴不知言语。
见玄明面如土色，小天爷便收了画面。
“看清楚了吗？”
玄明也不知是否听见，只机械般点点头。
小天爷看着自己的脚，正无意识地晃荡着热水。
他无奈地叹口气：“其实吧，她可以中途放弃的——哼哼，这么多次失败，我早就知道没希望啦。”
他用脚把热水踢到地上。“就算我暗中帮了她无数次，可是一点起色都没有。我老妈那里，黑暗吞噬得越来越多。”
“你可以告诉她的。”玄明红了眼，他不过来此一年有余，与师门见并无太大瓜葛，但是，那份情感却突然涌上来，不可抑制地冲击着心灵，仿佛跨越千万轮回而来。“你可以叫她放弃！”
“是啊......”小天爷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可以让她放弃......”
小天爷突然看向玄明：“你们人类是不是都很执着呢？”
执着？玄明想起自己以前枯燥乏味的工作和穿越后的摆烂生活......执着么......
他不自觉地摇摇头。
“那张青儿为何如此呢？”小天爷不解道，“我与她签订的并非强制契约，她可以自行中断的——但是，即便是如此多次失败，她还是没有放弃。”小天爷手指打着转儿，“一次又一次，轮回重生，轮回重生......搞得我也跟着她次次重来。”小天爷苦笑起来。
“她想救下所有人？”
小天爷歪着头，思考着。
“不，我想不是......”最终，小天爷笃定地说，“我与她签订契约时，她倒是答应修正天道，救下这个世界.......但是，我肯定她当时所想的，应该只是救下整个师门——但那也难如登天。”
“唉，连自己师门都救不了，更别说修正这个世界了。”小天爷补充道，他指了指玄明空掉的泡脚桶，“你还要热水吗？”
玄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洗脚水倒在小天爷头上......
他难堪地摇摇头。
“行吧，我也不想泡了，越泡越凉。”小天爷跳下椅子，“走吧，再给你看个东西。”
两人回到了小天爷最开始呆的房间。
“这里......”玄明看着无数屏幕，但一晃而过，不敢细瞧。生怕又看见青儿深受重伤，濒临死亡的场景。“小天爷，我们又回到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我吃喝拉撒睡的宝地，还能去哪里？”小天爷席地而坐，一个响指，两杯奶茶出现在旁边。
玄明过去坐下，端起一杯奶茶，惊叹道：“茶色悦颜？奶茶也可以的吗？”
小天爷已经喝下一口，露出飘飘欲仙的满足笑容。
玄明迫不及待地允吸一口，久违的清香溢满整个咽喉，顺滑地流入胃里。
方才那份沉痛仿佛被冲刷掉几分。
“玄明。”小天爷指着面前那些屏幕，“你是我老妈选择的人，也就是说，如果有谁可以拯救世界，那就非你莫属了。”
玄明一口奶茶喷出来。
这算啥？糖衣炮弹？
小天爷摆摆手。“唉，这点格局我还是有的，一杯奶茶而已，不至于，不至于，安心喝——甜品，要吗？”
玄明害怕小天爷又说些恐怖的话，连忙摇头。
“哦，是吗？我本想再来两个甜甜圈......”小天爷失望地说。
“小天爷，就我这点微末道行，拯救世界，是不是多少有些过分了？”
“说得对！”小天爷突然提高了音量。
嗯？玄明突然有种受侮辱的感觉。
小天爷道：“我也想不通，老妈为什么会选择你这个渣——”
玄明顿时黑脸。
“呃......”小天爷赶忙找补，“当然，我也不是针对你，我的意思是......你们下界的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渣。”
玄明冷笑，心里一个学友哥飘过：吃屎吧你！
“不过嘛，既然你是老妈选择的，肯定有独到之处。”小天爷说，“我也算得上天中伯乐，你看，不是发掘了张青儿这个铁头娃吗？所以，我也发现了你的闪光点，你与丧门星一战——”
“等等！”玄明打断，“那可不是我。”
“唉，我知道，我也没说你，我说的另外一个玄明。”小天爷手指一动，面前那些各自放映的画面，左侧一半突然黑屏，然后又亮起来。
“魔教也拉了，招人不如狗。”......
“时间快到了吗？”玄明看向自己的手......
“师妹，你太弱了...我逗三星玩呢”......
玄明与青儿自顾自谈话，全然不管丧门星......
“师妹，小心了！”......
“师妹，做好防护盾。”......
玄明疑惑地看着自己出现在画面中，虽然知道那个不是自己，但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玄明看向旁边的小天爷，发现他竟然露出了姨母笑。
情况有些不对啊......玄明开口道：“小天爷，你给我看这些干——”
“别打岔，要到重点了！”
画面突然变得烟尘弥漫，玄明看见自己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左臂怪异地摊在身边。
玄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若我连灵魂之气也耗尽，他会死吗？
他？！
“难道说得是我？”玄明指了指自己。
“是啊。”小天爷说，“这小子，居然能想到直接跟我说话。”
他会死吗？！
玄明竟然也着急起来：“你干什么呢，干嘛不回答？”他突然想到什么，骂道，“当时你狗日的是不是在开黑？！”
小天爷鄙夷地回答：“拜托，我也有职业道德的，好伐？——看好，这才是重点。”
若你应了，我便替他承诺，此后听从吩咐——
“什么？！”玄明惊跳起来，“替我承诺？你就等着这句？”
小天爷点点头。“当然，我只做你情我愿的生意。”
“这特么是生意吗？！”
“是。”小天爷一字一顿道，“不过价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这，这......”玄明没想到小天爷会如此坦白，一般来说，不是会讲些大道理出来吗？
小天爷接着道：“玄明，我如你们所愿，就活了你，并且得到了那个承诺，也就是说，我现在无需你同意，就可以征用你这具身体——因为，这本就是那个玄明的身体。知道我什么给你看这个吗？”
玄明摇摇头。
“在所有轮回当中，你，也就是玄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冰冷，无情，残忍，这些词再加重十倍来形容你也不为过。可是，这次，你却如此不同。”
小天爷笑到：“你居然学会了开玩笑，居然学会了关心人，居然学会了牺牲……”
“牺牲，没想到玄明居然会为别人而死！”
小天夜渍渍咂嘴。
“那与我……”
“不就是因为你吗？你抢夺他一年身体，压制他一年魂灵，居然能产生这种影响，堪称奇迹——
“所以，玄明，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
“这么给你说吧，就算外道邪神将这个世界吞噬了，我，我老妈，还有你，都不会有事。”
玄明想起那个女子和她周围的黑暗。“那你老妈为何要——”
“那是天道的责任。”
“即便这个世界毁灭与否，与你们无关，也会担起责任？”
“是的，这边是我们与你们的不同。我和我老妈负责这个世界的运转——但命数终有尽时，世界迟早会毁灭，然后我们再去负责另外一个世界。所以，世界本身的毁灭并不会影响我们。而我们抵抗外道邪神，也不过是因为这并非世界终结的正常方式——并非我们天道的方式，所以我老妈会这样做。”
“听上去有些饶，不过我大概懂了。”
“还有你。”小天爷说，“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我老妈从另外一个世界召唤而来，所以，这个世界一旦毁灭，你也就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还能取消撤回？听起来倒是不错。”
“所以，正如我所说，这个世界的毁灭，于我们三个，并无影响。”
玄明皱眉：“那你说的选择——”
“一个置身事外的选择。”小天爷说，“你可以选择放弃，我直接让你穿越回去。”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小天爷再次挥手，他们面前另外一般屏幕也突然漆黑，然后亮起来——
倾盆大雨里，玄明看见自己坐在地上，身前身后，师父和安绿山正将大量灵气送入自己体内。旁边，冷婉青、木言还有林云，全都湿淋淋地站着，还有......还有青儿，她根本没顾上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势，焦急地望着自己。
“这是......”
“这是现在的你——他们在尽全力救下你的命”
玄明突然想到什么，“可你刚才不是还说，已经救下了我的命？！”
“是的，只要我想，就能帮他们救下你的命。”小天爷顿了顿，“但是，要看你如何选——”
小天爷诡异地笑了笑：“我多说一句，云岚宗可从来没有这么齐心过。这个宗门的亲传，除了张青儿想着四处救人，不外乎堕入邪道，同门相残，甚至杀父弑师，烂到家了。
“不过嘛，现在可有些不同了，因为你——
“这就是我说的另外一个选择，留下来，救下这群人。”
“救下......这群人？”玄明喃喃道。
“啊，忘了说，顺便修正这个世界。”
玄明：......
小天爷期待地搓着手：“玄明，你的选择是......”
玄明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好吧，你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