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个只想着讹钱的下三滥的儿子,无非就是学习好一些,打了就打了,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大腹便便中年男子,悠闲的拿起茶台上的紫砂杯,轻轻品尝一口茶水,满脸的惬意。
“哎,我不是听朋友说了这件事,心里着急嘛。”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看样貌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保养的十分得当,满脸娇柔的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顺势依偎在男子身旁。
“好了,这也是咱们儿子长大了,想要帮你出气。”男子放下茶杯,满脸心疼,“这大热天的你不好好在家休息,换换心情去去霉气。
就这个小事情,本来电话就可以说清楚,你非要跑到我办公室来,走吧,还有一个小时就十二点了,我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再次帮你压压惊。”
这个肥胖男子虽然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却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轻轻的抓起女人的小手满眼的爱意,一点也没有觉得提前下班吃饭有什么不对。
如果安仁贵在这个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办公室里,他一定会认出来说话的这个女子,正是那天晚上开着那辆奔驰车的酒驾女子。
只不过此时他刚刚在医院门口把那张检查单撕碎扔进垃圾桶以后,正骑着他的那辆,连刹车都坏掉的破两轮电动自行车往自己家里赶。
安仁贵现在只觉得他的世界已经完全坍塌了,可是他不想就这样离去。
既然这个黑暗的衙门建在那里不能申冤,那就没必要存在,还有那些不应该存活在世上的畜生,他要亲手把他们送到应该去的地方。
安仁贵很顺利的从医院回到家中,他家的房子就建在村子的角落,最靠近山的地方。
交通最差,只有蜿蜒曲折的一条散布着小石子的土路连接着村子不远处,前几年修的那条,供游客进出游玩安家祖宅的宽敞柏油马路。
就这个地方还是当初他千辛万苦求来的,因为给他的宅基地背靠小土山,也是随时有着泥石流风险的地方。
他站在自己房子门口,透过腐烂已经没有几个的木棍篱笆院墙,看了一眼不远处当年他父亲说的他们安家的老宅,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处古建筑风景区,那条宽敞的柏油路就是为了这修建的。
他几年前还买票进去看过一回,不过都已经是往事了,他甚至都没有跟自己儿子提起过,那片连绵的古建筑群落是他们家当年的老宅。
安仁贵落寞的转回身子,站在院子中央看了一眼自家现在的房子,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走到水缸前喝了一大口,被太阳晒得烫嘴的前天他打满的井水。
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稍稍睡了一会,也被睡梦里妻子凄惨的模样惊醒。
安仁贵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太阳,是那么的炽热那么的明亮。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直接在水缸里洗刷了一下,转身来到院子角落一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狗窝前。
这还是当年他儿子小时候养的大黄狗,他亲手垒出来的狗窝。
几年前这条大黄狗老去,狗窝就放在这里没有动,他的儿子也没有再提要养狗的打算,这个狗窝也一直没有拆掉。
想到这里安仁贵的神色,已经开始变得带着一丝癫狂了。
只见安仁贵疯狂的把这个狗窝拆掉,连手指头不知道被什么划开,冒出来鲜血也没什么感觉。
只见他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拿开狗窝后面靠在石头山壁上的破门板,一个漆黑的洞口露了出来。
看着山洞,安仁贵这几天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他佝偻着身子钻了进去,走了两步没一会,就拽出来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木箱子。
足有一个行李箱那么大,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土,看起来挺重,石头都被磨出来一层深深的印记,他都喘着粗气。
只是安仁贵并没有停手的打算,他再次钻进了山洞里,来回几趟从这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小山洞中取出四个大木箱。
安仁贵在炽热的阳光下,仔细检查了四个木箱,并没有发现潮湿的痕迹,反而几个木箱在他用力拖拽下已经有了开裂。
安仁贵从院子里找出一个撬棍,撬开其中一个木箱,只见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不清的圆柱体,看起来有点像电视剧里犯罪分子拿的渣药。
安仁贵小心的拿出来一根,远远的走到一边蹲在一块石头旁边,极其镇定的小心解开外面的包装,轻轻磕出一小撮黑色粉状物。
看着这粉状物的状态,安仁贵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二次笑意。
他把手里的圆柱体放回到木箱里,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到石头前,刚刚倒出的黑色粉状物一下被点燃,有着剧烈的火光并且伴随着浓烟,只不过在微风的吹拂下,很快就消散在空中,一点也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看到当年的准备还能用,安仁贵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只是他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安仁贵回头再次看向他家的祖宅,脸上的恨意再次涌现。
虽然下午一点的太阳十分毒辣,这时普通人不是躲在屋里吹空调吃饭,就是找个舒服的地方可以准备睡午觉了。
只是安仁贵在空无遮挡的院子里却干的热火朝天,这一会的时间,他已经把两个木箱里几百斤的渣药捆扎好。
这些东西是当年安仁贵在外地要饭时,一次误闯入一处矿场,被那黑心老板控制住当免费劳力,后来那个矿场的老师傅看他身世可怜,悄悄教他手艺,而他就在里面学会制造渣药的工艺。
本来他当年是准备把他安家的祖宅付之一炬的,只不过就在他准备行动的时候,人家给他介绍了他的哑巴妻子,他就把这个念头熄灭了。
而当年他这个经历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是没有想到这个世道,竟然再次把他逼回到原点。
在安仁贵看来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家在哪里,而他又不想肆意杀害无辜,看来只能把自家的祖宅,还有县城里那个黑暗腐朽的衙门送到天上了。
不过想来要是他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即使那个女人再有势力,恐怕也不行了吧?
安仁贵抬头看了看天上炽热的太阳,脸上漏出一丝苦笑,心中的凉意更盛。
“仁贵哥,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安仁贵正准备把那些渣药装起来,突然不远处传过来喊他的声音。
他对这个声音自然熟悉,这是那天夜里听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件颠倒黑白的事情以后,就组织村民一起去衙门帮他讨公道的村长。
只不过等天亮的时候,就不见了村长的身影,就连他妻子下葬的时候,这个跟他同龄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村长,都没有再出现。
只有他家二个儿子三个侄子,跑前跑后的帮忙把他妻子安葬好。
没想到这村长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
安仁贵脸上漏出一丝无奈,怎么会那么巧。
他要想办法不能连累上自己这个发小,不过好在他都把渣药做了伪装,只要不进前看不会被人查看出异常。
安国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而安仁贵又恢复了他那胆小怯懦的表情,走出破烂不堪的院墙迎接自己的村长。
“我的哥哥哎,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给你说这次可是有个天大的好事情……”
安国庆没有注意到安仁贵的不对劲,因为刚刚跑得太快加上天气太热,他弯下腰扶着自己的膝盖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国庆,你说我家还能有什么好事情呢?”
安仁贵知道自己发小绝对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这几天来明里暗里挖苦他。
但是他家的情况,还能有什么好事情,这苍天从来没有垂怜过苦命人。
“仁贵哥,都怪我没有说清楚,我给你说,刚刚我接到通知,上面有大领导下午要来你们家,送你家大爷爷二爷爷的遗物,这次咱们有地方喊冤了!”
安国庆紧紧抓住安仁贵的胳膊,高兴的都要蹦起来,简直这个事情是发生在他自己家一样。
只不过此时安仁贵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兴奋。
要是这个消息早两天来多好啊!!!
可是现在安仁贵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他家的祖宅,另一个就是那个给他带来无尽屈辱的衙门。
安国庆因为这个好消息,把他这几天来的惭愧驱散了大半,此刻只顾着想下午见到那个大领导以后,怎么说安仁贵家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安仁贵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的触动。
“仁贵哥,咱们县的领导又打电话来了,我刚刚给他大概说了一下翠花的事情,估计他现在应该到村口了,我去迎迎人家。”
安国庆说完看了一眼,平时整洁无比此刻不知为何,却脏乱不堪的院子,皱着眉头说道:“我的哥哥啊,你还真不会挑时候,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还有烧点开水啊,天太热了。”
安仁贵看着远去的国庆,还有被他装好的渣药。
他笑了笑,弯下腰背了起来,顺着山路朝着自家祖宅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