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些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走出云来酒楼很远冬蝶都还处于后怕的状态,方才在酒楼里她不小心对上过那为首人的眼神,像豹子一样能吃人。
季北柠淡笑,不管说的话多吓人从她脸上都看不出丝毫,“当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小姐知道他们的身份?”冬蝶疑惑,小姐除了寒山寺并未出过盛京,怎么会认识那样看起来像匪徒的一伙人呢。
正在猜测的冬蝶,冷不防的就听到一句,“那伙人是威虎山上的山匪,打家劫舍,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吓得冬蝶脸色惨白,话都不会说了,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小姐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穷凶恶极的人,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冬蝶这样想便这样问了。
季北柠这次倒是和她解释了,“这伙人虽然打家劫舍,胆大包天,但是他们并不会杀人放火,也不会打劫穷苦人,所谓盗亦有道,他们也算得上吧。”
第一次接触山匪的冬蝶可不这样认为,在她的认知里那样脸上带疤,说话粗鲁,待人无礼的人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季北柠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眼眸染上笑意,浅浅淡淡,“不用担心,那伙人从不会伤老弱妇孺。”
只是一句话,冬蝶却猛地想起了客栈里季北柠交待的一切,她不是傻子,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她问道,“成国公夫人真的要来寒山寺祈福吗?”
季北柠淡笑不语。
她做事向来不喜欢解释,有的事情也无法解释,就像,她怎么会知道虎威山的山匪会出现在云来酒馆呢,成国公夫人怎么会悄悄来寒山寺祈福呢?
回去之前,主仆两还在镇子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东西,主要是季北柠买,冬蝶连看都没看懂自家小姐的意图。
比如季北柠对胭脂水粉视而不见,转身就走进了药铺,再比如季北柠对飘香的吃食不感兴趣,扭身走进了香粉铺子,更奇怪的是,季北柠最后进了一家铁匠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包里全是一根根细细的银针。
冬蝶知道那不是绣花针,而是大夫用来针灸的银针。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下山的时候太阳初升,回去的时候已经太阳西沉了。
两人消失一整天,不被庵堂里的人发现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次发生了意外,出现在破烂后院的人是静安师太。
同样是普通的粗布蓝衣,但是穿在静安师太身上却好看的很多,她瞧着也就三十来岁,脸庞白皙,身姿婀娜。
看见走过来的季北柠主仆,静安师太撩起眼皮,眼里不是出家人该有的看破世俗,反而有股子魅惑。
季北柠心里冷笑,心道老熟人啊,不自觉的又划过偏殿那肮脏不堪的一幕。
面上却仿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这无疑给了静安师太一个怯弱强撑的印象,与往常并无二致。
往常事情都是交给秋白做,这次要不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她也不会来此,她不喜欢季北柠,尤其是她那张脸,静安师太冷笑着道,“二小姐倒是好兴致,在外面玩了一整天才回来,可还记不记得庵堂里的规矩,二小姐下山是得了谁的准许?”
冬蝶当即呛声,“我家小姐虽然住在庵堂里, 可不是这庵堂里的人,为什么要守庵堂里得规矩?”
静安师太丝毫没有被这话气道,她只是丢了一句,“二小姐来这里是犯了大错,季大人有吩咐,我们必须得教二小姐规矩,如今二小姐私自下山,看来还是规矩没有教好,须得好好教教。”
冬蝶瞬间熄了声,只要搬出季家,主仆两都是无话可说的。
“贫尼如今要按照庵堂里的规矩教教二小姐,二小姐认不认?”明明自己带了五六个人,摆明了是想直接教,现在问季北柠的意思,无非是想折辱这位管家小姐,折磨身子那只是一时畅快,而折磨心灵却能得到长久的满足。
以往这个时候季北柠是绝对不会认的,哪怕她没有道理,她也要虚张声势一番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不同。
让人意外的是,季北柠并未争辩,连那日跟秋白争辩的气势都不在,她似乎是看清了眼下的形式,非常乖顺的认错,“是我和的丫鬟私自下山的,师太要罚便罚吧。”
静安师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胎死腹中,脸色变了几遍,有点难看。
认错的态度良好,便不能拿这个说事了,板回严肃的脸,静安师太道,“看在二小姐识时务的份上,贫尼也网开一面,就打二小姐二十板子吧?”
说完,又是同样的等季北柠回答。
冬蝶冷汗都吓出来了,二十板子,敷衍的打一打尚且要皮开肉绽,更何况是这些看小姐不惯的人,那是要出人命的!
“不行,你们不能打小姐,是我怂恿我家小姐下山的,要打就打我吧!”冬蝶一脸无畏的拦在季北柠面前。
小丫头这拙劣的演技放在季北柠面前根本不够看,分明怕的腿肚子都在打转。
季北柠心下稍暖。
罚了主子自然不可能放过丫鬟,静安师太再次吩咐,“二小姐不收规矩当然是丫鬟的错,一起打,这丫头打三十大板。”
当即就有身板壮的尼姑上前,擒住两人的手就扭到一边,有条凳送来,季北柠和冬蝶就被按在了条凳上,板子毫不迟疑的落下。
就像这庵堂里没少送来管家犯错的小姐,自然这板子也没少打这些管家小姐,打人的尼姑都是十分有经验的,不仅让你皮开肉绽,还能让你骨头连着筋痛。
一开始还能听到冬蝶的叫骂声,十板子下去就消了声音,只剩下痛苦的呻吟,还有木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周围的人或嗤笑,或幸灾乐祸,反正是没有人同情主仆两人的。
地位的诧异能增生人心的不甘,巨大的落差能让人心生嫉妒,看见以往自己羡慕的人过的比自己还不如,扭曲的快感几乎能立刻填满。
太阳彻底的落在了山的那一边,院子里持续不断的声音赶走了树上的鸟雀,整个后山很静,静的能听见一丝不正常的异动。
冬蝶疼晕过去了,季北柠从始至终未曾出口过一声痛呼,要不是紧皱的眉眼快要连成一片,没人会以为她正在被打。
十五板子的时候,一直垂头挨打的季北柠突然抬起了头,她幽深的眼眸直直的落在某颗晃动的树梢上,紧皱的眉头松开又连上,让人不解。
有人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却发现树上什么都没有,空空一片,再回头看挨打的人,发现她又重新垂下了头,仿佛从不曾抬头过。
这样的倔强不吭声的季北柠大大的减弱了看热闹人的快感,渐渐的有人失去了兴趣,只有静安师太心里有疑惑,却也只是稍纵即逝,没有抓住。
二十板子打完,人自然是站不起来的,最后是静安师太吩咐人把主仆两抬进屋子的,走之前还仍下两罐药膏,颇为好心的说,“规矩教了二小姐,出家人慈悲为怀,二小姐既然晓得错了,那就好好养伤吧。”
等人走后,季北柠饶有兴味的拿起落在床铺上的那罐药膏,打开闻了闻,嘴角的弧度一勾,继而盖上盖子,并不打算用。
小伎俩,还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