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这阵子过来,经历了心理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姜天的死,是对他致命一击。
付政霖在门口,巧遇到很久不见的姜恪,男人西装笔挺,气质非凡。
“姜总。”
“付总。”
一个是来见仇人,一个是来父亲,两人脸上眼神中都透露出完全截然不同的神采,可姜恪的眼里,并未有半分伤怀。
父亲被判,他却沉稳儒雅得,像是一个陌生人,令人觉得这个人的心机城府特别深。
但付政霖了解他,他不是那种想要谋权篡位的性格,如果他想的话,这三年来早就联合姜常生动手了。
姜家男丁不算兴旺,比起有勇无谋,坏到骨子里的姜天,姜恪这个叔叔要比他靠谱聪明得多。
不是姜常生不拉拢,排挤他,而是他明哲保身,不愿意掺和这趟浑水。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直到付政霖回来接管付氏,情形便显得更加的明眼了。
“来见姜董的吧?”
姜恪笑了笑:“付总,你知道了还要这么问,来见见他最后一面,也算是感谢这么多年来姜家的培育吧!”
他说话温文有礼。
付政霖明亮的眸子闪了闪:“跟他关系不好到这种程度?”
姜恪沉默几秒。
可他接下来的话,令付政霖意想不到。
姜恪说:“我不是姜家亲生的,算是姜常生半途收养的义子,这些年来一直在替姜家办事,明里暗里都有过。”
然而姜家的倒台,姜常生的被抓,对所有姜家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灾难。
唯独对他姜恪不是,对他是一种解脱。
“在姜家这些年,过得不好吧?”
付政霖抽出烟,习惯性的递了一支过去。
记忆中,姜恪一般不接烟,唯独这次接了他的衔在嘴上:“其实好不好的,取决于自己的心态,我能走出来应该算是好吧!”
付政霖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一定有故事。
“梁小姐跟你怎样?”
姜恪反问,付政霖心底一阵微微抽痛:“挺好的。”
“那就行,等你们再结婚的时候,一定叫我喝喜酒。”
“好。”
姜恪先进门去看姜常生,他走得决绝,付政霖看得懂,寂寥的背影下是坚韧的伪装,这些年他在姜家一定不好过。
一个义子,尤其是姜常生这等性格,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姜恪一定有超乎常人的毅力。
姜恪离开后,付政霖才见到姜常生。
他比想象中更加憔悴苍老,像是百来岁的病弱老人。
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姜常生额角跟额头的疤痕,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是被人打的,还用东西渍了一层盐。
牢里的生活艰苦。
姜常生与他隔着一道隔音玻璃墙,他不停的捂嘴咳嗽,好似得了什么特别严重的疾病,面容瘦弱。
连拿起话筒的手都不是那么稳健。
付政霖让杜仲把相机打开,他才出声问道:“姜董,做这么多心里有点忏愧之意吗?”
姜常生看他,双目无神,好久才笑着挤出一声:“你说的是什么?”
“冯沛文的事,你不会不清楚吧?”
闻言,姜常生笑得格外用力,但他没多少力气,边笑边咳嗽,一股鲜血从嘴里吐出,不过他像是见怪不怪,伸手直接抹掉嘴角。
声音虚弱,可却是阴冷的:“付政霖,要怪就怪她自己贪婪,要不是她贪,能害死自己吗?”
判决定夺下来,姜常生死期将至,根本不在乎任何。
付政霖一字一句的问他:“还记得我三年前为何要出国吗?”
所有人都说他是去躲情伤,也是为了惩罚梁枝,让她知难而退。
实际上,这些是有联系,但不是主要原因。
姜常生眼睛眯起下。
付政霖压低嗓音道:“那时候我还没能力对抗你,而你又在付氏权利滔天,可惜啊,你想拿姜平乐控制我,好来个垂帘听政。”
“但我不是傻子,出国那三年我是去国外避风头,顺便抓你的把柄。”
一句话,成功激起姜常生的恐惧,和深深担忧。
他定定的看着付政霖:“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你说,只要我能做的……”
“对着镜头。”付政霖指了指身后杜仲举着的相机,沉声认真的道:“跟冯家道歉,跟梁枝道歉。”
其实,人死不能复生,道歉只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
可即便是这一点点安慰,付政霖都不会轻易放过,这是他力所能及为梁枝做的。
姜常生面临判刑时,都没张嘴道过歉,哪怕是把证据摁在他面前,他也只是麻木的签字画押,至于多的一句不说。
付政霖这么做,无疑是打断他的腿。
“付政霖!”
他面无表情:“说吧!”
姜常生那张脸,好似随时要绷裂,付政霖逼他,拉高点音量:“你若是不说,在外的那位私生子,我可就保不准他……”
“我说。”
付政霖吩咐:“杜仲,把相机抬高点,对准他的脸拍清晰。”
姜常生低着头,他又喊了声:“姜董,我劝你最好是把脸露出来,不然我这相机再好也拍不到你。”
付政霖是真狠,人都要死了,他连将死之人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给。
杜仲把提前准备好的忏悔书,递过去。
有人来接,转交给姜常生。
他一字一句的照着念,声音但凡小一丁点,付政霖都会无情提醒:“这么小声,那就重新再念好了。”
姜常生的表情,已经逐渐在崩溃与绝望边缘。
“你这辈子罪恶多端,临死前受点罪,还不算是皮肉之苦,已经算老天对得起你了。”
姜常生咬紧牙根,全程忍着耻辱把话读下去。
那份忏悔书,揭露的不止是冯沛文的事,还有这些年来,姜家做过的恶。
一一道尽。
读完的姜常生,抚手压脸,痛哭倒在案桌上,直到时间截止,被狱警强行带走。
杜仲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恶毒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保全一个私生子,做到这种让步。”
付政霖合上相机:“他这不是让步,是私心,怕姜家断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