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枝还没说完,就被付政霖打断了。
他从心眼里对她不信任,眼神都是那种寡淡而疏离的,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梁枝,我今天刚去过他的墓地。”
顿了下,继而道:“他很好。”
说完,付政霖拉上车窗,仅从外边路灯照进的光线,也彻底剥夺,车厢内本就按,还没开灯。
呼吸跟心跳都在加速,梁枝吞咽唾液:“我没想怎样。”
“没想怎样?”
身前一道影子扑过来,卷起微微的风,梁枝看不清,但她能意识到,此刻付政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往她脸上喷洒。
是熟悉好闻的那种淡烟味。
他字句严厉的问:“一边勾着陆忍,一边又来找我,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想怎样吗?”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之间早就无信任可言,付政霖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敢信。
梁枝抽了口气,后背紧绷的贴在车座上,她言语轻却沉:“哪怕你不信,可不可以去调查一下?如果是呢?”
“梁枝。”
付政霖咬牙切齿喊出她的名声来,像是吐出口恶气:“你让我怎么信你?”
哑口无言,她没证据,也没证人,只靠一张嘴说,是人都难以信服。
在黑暗中,付政霖勾起唇角,笑得略显僵硬,试探性的说道:“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
“你到底爱谁,爱过我,还是从头到尾都是骗我的?”
他不是在挽留祈求,口吻之间有的全都是凶狠的扼杀。
付政霖没触碰她半分,梁枝却心如刀绞,仿佛一盆刺骨的凉水从头泼下,浑身凉透。
她挣扎着出声:“你爱过我吗?”
“爱过。”他回怼她:“我敢说实话,你敢吗?”
梁枝垂在腿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攥得指节发白:“既然你爱过,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我没有办法去调查。”
付政霖的声音冷冷打落下来:“那你可以去找陆忍帮你,他不是什么都愿意帮吗?”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梁枝眼睛湿润,好在车厢漆黑,谁也看不到谁脸上的神情变化。
“这是你家的事,凭什么让他去调查?”
付政霖脑子转动很快,拿捏重点:“你让我去调查,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从没打心眼里想过我吧!”
事实如此,梁枝没什么可狡辩的。
“蒋世城他没死。”
她坚定毅然的重复这句话。
车厢沉寂,无声的沉寂,过了良久,约莫半分钟,又或许更久,面前的男性气息撤退,身后的车座有被人坐下压出的动静。
付政霖仰着头,沉沉吐出口气:“好,我就信你一次。”
提起的心瞬间落地,梁枝额前布满了细密汗珠。
她微不可闻的呼吸,换口气:“付政霖,这次我没骗你,今天我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没回声,呼吸轻得听不到。
不多时,车门被打开,付政霖主动开口,声音冷淡:“我知道,你可以下车了。”
许多过往,在梁枝的脑海中一一掠过,曾经有多温馨,如今彼此间就有多毒怨憎恨,他的脸冷得像是冰天里的刀子。
刮得梁枝心脏闷疼。
她扶着车门,脚尖先下地,一脚踩稳了,才放另一只:“对不起。”
三个字沉重压在付政霖心口上,仿佛有一只手捏住内脏,不断的收紧逼得他喘不过气。
他有股冲动,想伸手过去拽住梁枝,逼她说出爱字,当作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仍可以待她如初,只要她愿意。
但终究理智占了上风,以往的他可能会这么卑劣不堪,眼前他做不到,越是爱的人,越在意。
杜仲站在车旁,是眼睁睁看着梁枝走开的,她身影单薄。
门板再次沉沉拉上。
陈否早候着,见人进来,用那种打量的眼神看她几眼,连声试探问:“付政霖跟你说什么了?他信不信?肯不肯调查?”
点头,梁枝没出声,眼底一圈红晕,脸却是擦白的。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他欺负……”
“他没欺负我。”
绕开人,梁枝迈步进去,眼前的雾气逐渐深,她好艰难才压制住。
原本以为这么久,付政霖在她心里慢慢消淡,事实是从未,只是在见不到他的地方自欺欺人,一旦见面筑起的堡垒全然崩塌。
溃不成军。
付政霖坐在后座抽烟,烟一根接着一根没断过。
杜仲不敢上车,更不敢去问。
这个时候禅城的夜晚其实很冷,身体都快冻僵了,车上的人却纹丝不动,连嘴角都不蹙一下,也只是眼酸得不行眨眼。
“嗡嗡嗡……”
手机在车里嗡嗡作响,屏住呼吸的杜仲才敢喘口气,他目光顺势看向付政霖。
只见人拿起手机,声音极致的沙哑:“喂,爸。”
不知那面说了什么,付政霖脸部猛然一蹙,后槽牙咬得咬肌很显:“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他挂了电话,杜仲起身:“付总……”
“现在马上回深城。”
杜仲不用猜,心下明白,这个时刻大抵是蒋南山身体没扛住,看付政霖面目的急促,想必是凶多吉少。
他上车,立马启动把车掉头开出去。
二楼的窗台,恰好能看到楼下一举一动,梁枝立在窗帘旁,目光紧随那辆黑色车身而去,直到车子融入黑夜。
她低垂视线,看了下手机。
是杜仲发给她的信息:目测蒋老病重,我得先送付总回去。
梁枝琢磨着,眼底的红肿未退,她敲击好长串字,又删除,最终只留下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那边再没回应。
付政霖跟杜仲是后半夜到的中梁首府,匆忙赶到时,蒋南山已经快不行了,一屋子人守着他,生怕他断气时没人照料。
哭得最厉害的,当属蒋贤清,哭了几个时辰。
最是注重形象的她,眼睛肿得连妆都遮不住。
她跟父亲十几年关系不和睦,临死才解开这道嫌隙,可老爷子时日不多。
付旌搀着她,怕她哭晕过去:“政霖,你来得正好,先带你妈下去休息会,她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