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哭景,在医院见惯不怪。
护士看了看,径直走掉。
她仰着脸,深呼吸又吐出,动作重复了三四次,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尽量看上去平稳无波,才赶回陆忍那边。
梁枝还在抢救室里,门口亮着灯。
陆忍看她:“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事。”
陈否摇头时,心底还压着沉沉的余惊,唇瓣蠕动:“阿枝这事,你怎么看?”
平日里从容淡定的梁枝,是情绪积累过久,突然找到一个突破口,一时间没绷住彻底破防,才会变成这样的。
陆忍深吸口气,把脸往下压,埋在手掌之间。
陈否漂亮精致的脸庞没有多余表情,唯有机械式的问道:“要是她肯嫁给你,你愿意娶她吗?”
在深城,梁枝必须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后盾,才不至于被蒋词跟付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陆忍很符合标准。
陈否袒露心声:“蒋世城根本没死,蒋词是故意整她的。”
空间悠然回荡着女声,嗓音口吻低沉深长。
随着她的声音,陆忍沉了沉气,喉咙位置被那口急促而上的呼吸呛到,他憋得脸稍红:“你知道的,只有她愿意。”
打心底里的实话。
陈否坐在旁边,脸部浮现出欣慰笑容。
……
梁枝接连昏迷了三天,高烧不退。
第四天的晚上,她是被浑身绷紧的那股疼意,痛醒的,眼睛里环绕晕呛着一圈雾气,溢满两个眼眶周围。
入目是医院洁白的墙壁,以及冰冷发声的医疗仪器。
手背摁着一根针管,不停输送药液。
她睫毛颤动,抓住床沿试图起身,力量的虚弱,令她重新瘫软跌躺回去。
“呼……”
梁枝长呼出口气,眼角的泪水猝然流出,溢进枕头布,浑身僵硬疼痛,没有一处是好的,像是扎了几千根铁钉在身上。
陆忍刚打了个盹的功夫,听到门里动静。
是花瓶掉落砸碎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从休息室小跑进病房,看到梁枝半撑起身子,两只胳膊已经伸到了床外位置。
“别乱动,手上还扎着针管。”
陆忍宛如撸猫的姿势,将她小心翼翼挽了回去,顺手按下护工铃。
几日的高烧持续,梁枝即便是清醒之下,喉咙发肿,发不出声音。
她急切得脸跟脖子一样红,伸着手指胡乱比划着。
“你要喝水?”陆忍靠半看半猜,把梁枝的意思读懂:“我给你去倒,你先躺着别下床。”
躺在病床上,视线跟随男人高挺颀长的身影,从床边游移到门外,她晶亮透雾的眼里,默默落下几丝憔悴。
怕她乱跑下床,陆忍去得快,来得快。
他率先倒了半杯:“慢点喝。”
梁枝口干舌燥,心里滚烫发热得犹如烧着一团火,喉咙咕噜噜吞咽,一口气喝尽,陆忍又接连递给她两杯。
都如一喝了个精光。
陆忍把杯子捏在手心:“先休息会,一下子喝太多的水对身体不好。”
梁枝目光灼灼,仰头望着他,随后又垂目下去。
付政霖这事的打击伤害,对她有多深重,陆忍跟陈否最清楚。
他半点不敢提及,怕她控制不住情绪。
陈否解决完事务所的琐事,晚点匆匆赶来医院,进门时,梁枝正端着一小碗白米粥在喝,陆忍陪同在侧,氛围温馨和谐。
她没进去,笔挺的身形立在门旁,静静观望。
陆忍很仔细,碗里的虾肉一个个剥皮叠好:“吃完我再帮你剥。”
梁枝点头,夹起鲜嫩的虾塞进嘴,小小一口刚好够吞。
他就在一旁看着,不声不响。
几日未进食,梁枝胃口不错,短短不到三分钟,吃尽碗里的虾肉,陆忍笑着递给她纸巾擦嘴,她两只手忙鼓得没空。
“你先别动,我帮你。”
陆忍胳膊长,从他位置伸过去,径直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渍。
外人的视觉,俨然是一对恩爱有加的亲密情人。
梁枝端着水杯,动作轻巧的喝水,陆忍也没停歇,搬开移动餐桌,把洗净的水果给她。
不知怎的,深城的天气忽暗,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刺骨凉风噼里啪啦往里吹打,吹得医院窗架子嘎吱响。
有几缕直接飘到了病房地板上。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陆忍放好盘,起身去把窗户拉起来,他动作熟练细致。
这样的日常,他陪夜的这几天都在做。
陈否的眸子从两人脸上越过,玩味的走进门,嘴角上翘起:“陆学长这么关心我们阿枝?又是递水果剥虾,又是拉窗户的。”
明知道是句打趣,两人都不免脸红了。
尤其是梁枝,她说不出话,所有的情绪只能表现在脸上。
“你来了。”
见状,陆忍忙收起手去倒水。
“我自己来,你照顾阿枝就行。”
一句话意味深长,明眼人都听得出言外之意,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梁枝拿手机给她回信:别乱说,我跟陆总没什么。
陈否看了眼,笑起,嘴角咧得很开:“还张口闭口陆总,真不把人当自己人。”
陆忍也没作声。
“阿枝,你不会看不出学长对你有情有义吧?”
梁枝语塞,但她心更塞,陈否是故意在套她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时,空间响起道铃声,是陆忍的。
他掏出看了眼,温声道:“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门口,陆忍把电话接通,那边静悄片刻,传出陆振华的嗓音:“阿忍,你现在回来一趟,公司有点事。”
他回眸望病房看,好一会才应声:“我马上回去。”
陆忍到办公大楼,陆振华早已候着他了。
助理把门拉上,陆振华叫他坐:“先坐下聊。”
父子之间,大多时候是最了解的,陆忍一眼看穿陆振华故意用公司叫他过来,这些天他都守在医院,整理公司事务抽不出时间。
他坐过去。
人刚落坐,陆振华扬手砸了下桌面,发出闷沉的响声:“还知道回来?”
陆振华气恼的盯着陆忍,平日气度儒雅的他,额间冒出根根青筋:“那是付政霖前妻,你真打算用心?”
家里没阻止他的感情,但也不是谁都能进陆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