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里,只见来人一身蓝色锦袍。
身若修竹,凤眼星目,面如冠玉,手中一把带着碧玉流苏的折扇肆意潇洒的握在手中,颇有谦谦君子风范。
来人正是盛国人称“盛京双壁”之一的兰二公子:兰钰。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是盛京文人对兰钰的评价。
兰钰本人也不负这个盛名,为人博学多才,年纪轻轻亦是国家栋梁,如今已官拜礼部侍郎。
能让素来以温润著称的蓝二公子气成这样,可见安平王府,真真欺人太甚。
秦桑昨晚在兰府见过兰钰一面。
兰钰出众不凡的气度,以及优雅的谈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形容兰钰这种翩翩公子,再恰当不过。
秦桑没想到,外婆和外公今日派了二表哥兰钰前来。
看到兰钰走到近前,秦桑拂身对着兰钰行了一礼:“二表哥好。”
兰钰温润一笑,赶紧抬手扶起她:“桑儿表妹,不必如此多礼。”
“今日之事,便有劳二表哥了。”
兰钰含笑点头:“你我不是外人,桑儿表妹不必如此客气。”
安平王看到兰家来人,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兰芷死后,兰家人就和安平王府决裂了。
这些年,兰家人从未和安平王府来往过。
今日,周延年来给秦桑下聘,兰家人突然来了,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白若雪看到兰家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当初,兰家人对兰芷的死,多有疑问。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兰家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为兰芷辩解。
在安平王的强硬态度下,兰家大闹了一场,就和安平王府决裂了。
时隔多年,兰家再次来人。
她不知道兰家人是为了秦桑的婚事而来,还是为了兰芷的事情而来。
总之,不管是为了谁,在白若雪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秦月瑶看到刚才在门外嘲讽她的那个公子,对秦桑如此好,心里暗暗有些不忿。
听秦桑叫她二表哥,秦月瑶以为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大声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安平王府的地盘上说三道四。”
兰钰听出这个说话难听的女子,就是刚刚讽刺他表妹的人,凤眸微黯,怒瞪了秦月瑶一眼。
他打开手中的折扇,姿态潇洒的轻晃了几下,不卑不亢道:“钰乃兰家二公子,是郡主的表哥。
刚才钰在门外听到如狗一般大声狂吠的人,就是你吧?”
兰钰凤眼微眯,上下打量了秦月瑶两眼,“啧啧”嘲讽道:“这安平王府的妾教出来的孩子,果然没有什么教养。”
被人当着面嘲讽说没有教养,秦月瑶都快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汹涌的怒意了。
这个兰钰,人长得人模人样的,谦谦公子一般,说出口的话,怎么如此难听。
“你说我没有教养,你又算什么东西?”
兰钰挺直身板,仪态万千,风姿楚楚的说道:“钰是朝廷御封的礼部侍郎,掌管天下文人礼仪,小姐如此刁蛮泼辣,若传了出去,恐怕日后没有好人家敢娶。”
兰钰三两句,就把秦月瑶怼的怒火攻心。
听到兰钰是朝廷御封的礼部侍郎,秦月瑶不敢造次。
年纪轻轻便坐上那种高位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能言善辩只是其一,手段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秦月瑶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索性,忍着气,闭嘴不再吭声。
安平王与兰钰同朝为官,自然是认识兰钰的。
兰家书香门第,门下文人无数。
兰钰更是兰家新一辈中的佼佼者。
三岁能诗,五岁能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深得陛下器重。
兰家中立的态度,让老皇帝十分放心。
兰钰年纪轻轻,文采斐然。
一篇策论,举国惊艳。
盛国的学子,无不以兰钰为人生目标。
安平王深知,有时候文人的笔杆子,比上阵杀敌还要锋利。
兰家跟安平王府决裂后,两家人即使朝堂见面,也没有打过招呼。
今日兰钰如此盛气凌人,在他的府邸嘲讽他的女儿,安平王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顾及同朝为官的脸面,还是忍着不悦问道:“兰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兰钰开门见山的说道:“钰听闻王爷欲将表妹秦桑,嫁给一个五六十岁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不知可有此事?”
周延年的人都在这里,安平王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只得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王爷如此糟践我姑姑的女儿,是没有将我们兰家放在眼里吗?”兰钰素来温润的眉眼中划过一抹盛怒。
“兰大人,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是。”
兰钰是天子近臣,可以上表直达老皇帝。
安平王深知这件事情,他做的并不光彩。
若是兰钰一气之下真把这件事情捅到皇帝面前,在朝堂上散播开来,对他来说,也是脸上无光。
安平王深吸了口气,说道:“此事,乃是我安平王府的家事。
兰家多年前早已经跟安平王府已决裂,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安平王府的闲事?”
“话虽如此,但秦桑乃是我姑姑兰芷的女儿,身上流了一半我兰家的血,是我兰家血脉。
王爷既然如此容不下姑姑的孩子,不如,今日就让钰将表妹带回兰府。
我兰府虽不如安平王府位高权重,但是,扪心自问,养表妹一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平王闻言震怒:“兰钰,你放肆,我安平王府的郡主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
兰钰看着发怒的安平王,冷笑出声。
好听的公子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寒凉。
“安平王,你如此作践我姑姑的女儿,桑儿表妹不跟我回兰府,还有活路吗?
你让她嫁给一个比你年龄都大的老头子,简直是灭绝人性。
盛京但凡要点脸面的人,恐怕都做不出王爷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来。”
安平王被兰钰怼的一张脸黑沉沉的,堪比沾饱了墨汁的浓墨。
白若雪见这个兰钰如此不好对付,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
她笑着说道:“兰公子,你这话就严重了。
郡主的婚事,说白了,不过是我安平王府的家事。
哪里就要闹到将郡主带走的地步。
更何况,郡主一个结过婚,被和离。
又一口气在春风楼点了20个小倌的女子,名声已经差到了极点。
下半辈子,哪里还能找到好夫婿。
这周延年虽然年龄大了点,但好歹是江南首富,家中富裕。
郡主嫁过去,一辈子衣食无忧,岂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兰钰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也没有见过如此黑心肠的继母。
将别人的女儿推入火坑,还觉得功德无量,真是恬不知耻。
看来,当年将小小年纪的表妹一个人留在安平王府,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些年,表妹一个人还不知在安平王府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否则,盛京中表妹的名声也不会这般差。
他一双凤目死死的盯着虚伪假笑的白若雪,嗓音冷到了极致。
“既然你如此认为,钰倒认为,可以将你那个飞扬跋扈的女儿嫁给周延年。
反正,她如此刁蛮泼辣,也嫁不到好人家。
诚如你所说,周延年富甲一方,你的女儿嫁过去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一件好事。”
白若雪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脸上的表情,如调色盘一般精彩。
她哆嗦着嘴角,尴尬的说道:“小女顽劣,只怕不适合。”
兰钰被这话气笑了。
就没见过如此双标的。
别人的女儿可以随意糟蹋,自己的女儿就舍不得。
他凤眸赤红的怒视着白若雪,恨不得将这个害死姑姑的女人扒皮抽筋。
“你的女儿不适合,我姑姑的女儿就适合吗?
你的女儿是女儿,我姑姑的女儿就可以任由你们秦家人随意践踏吗?
你们安平王府是不是认为我们兰家无人,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兰家的血脉?”
一连三问,安平王被问的一声不吭。
白若雪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多言。
兰钰见安平王沉默,接着说道:“我们兰家,自诩书香世家,从不与人结怨。
但如今,姑姑的女儿在你安平王府被如此践踏,你这安平王府不待也罢。”
他转过头,看向秦桑,语气温柔的问道:“桑儿表妹可愿抛弃郡主的头衔,与我一起回兰家?”
秦桑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这个郡主的身份,就像是一道禁锢,让她不得喘息。
安平王府更像是一座囚笼,让她困在其中。
她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整个安平王府,没有一点亲情可言。
安平王那个渣爹,除了利用她,还是利用她,她对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
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周延年,听到秦桑要跟兰钰回兰家,深感不妙,觉得自己白花花的银子要打水漂。
他赶紧站出来,问道:“兰公子,我已经向郡主下聘,彩礼付了50万两,你若是把郡主带回兰家,这婚事,可如何解决?”
兰钰看到周延年,就觉得恶心。
这样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老头子,如何配得上他花容月貌的表妹。
安平王简直不是人。
兰钰愤怒的剜了周延年一眼,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
你把彩礼给了谁,自然找谁解决。
安平王又不是只有表妹一个女儿。
我看现任王妃白若雪的女儿就很适合你。
如果,你不嫌弃她刁蛮泼辣的话,娶回去做你的第十八房小妾,很适合。”
周延年是个生意人,知道兰钰的话很有道理。
秦桑这个郡主虽美,却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看来,他是娶不到了。
不如,退而求其次,娶现任王妃白若雪的女儿也不错。
五十万两银子总不能白花。
只要能搭上安平王这条线,娶谁,对他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于是,周延年对安平王说道:“在下想过了,不想娶郡主了,在下想求娶王府二小姐秦月瑶。”
秦月瑶听了,差点没晕倒过去。
周延年那只癞蛤蟆,竟然妄想娶她。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秦月瑶指着周延年的鼻子骂道:“周延年你个老东西,你要不要脸。
你的年龄比我爹都大,竟然妄想娶本小姐。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本小姐怎么可能上你这个老东西。”
秦桑看到火终于烧到了秦月瑶身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若雪想坑她,结果坑到了自己的女儿。
亲眼看到周延年求娶秦月瑶,白若雪心里一定恶心坏了吧!
隐藏在暗处的江北冥,看到秦桑脸上得意的小神情,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情颇好的笑了笑。
(下午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