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是父亲亲自设计的，很早的时候，父亲也是一个泥水工，后来他半工半读，念完大学，他说要建A市最高的一栋楼。
当时父亲带她来，她还不理解，这栋楼只有十八层，现代化的都市，比这栋楼高的房子多了去了。
慕晴当时想，父亲是开玩笑的呢，可能就是想要激起她对他的崇拜。
一个神话刚起来的时候，那是神话，后来的神话多了，那就能让别的神话超过。
慕晴低头，有什么亮眼的东西耀花了她的眼，那是结婚戒指，当初戴上的时候，她和游炳华可是在神父的面前结了婚发过誓，现在看来，那些誓言就跟楼下的人群一样，那么渺不可及。
什么誓言？
都是伤人的毒药。
慕晴握起了那个戒指，努力把她从手指上拔下来，因为戴着久了，手指上已经有一圈白色的痕迹。
踮起脚，慕晴使出吃奶的劲儿，然后扔出了那枚戒指，戒指划着闪亮的弧线，一下消失在楼下。
楼下，人群攒动，像是黑色的海，翻滚着，把那枚戒指淹没。
楼下的热风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吹着她的脸，滚烫地热。
她的一条腿跨上了阳台，刚要跨上另一只脚，小腹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涌动，她陡然一惊，这难道就是书上说的第一次胎动？
慕晴跨出去的腿，又慢慢地缩回来，不行！
她不能这么自私，既然有了这个孩子，她就没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
背靠着阳台，慕晴粗喘着气，这时，手机开始震动。
掏出手机，里面是段萌萌的电话。
平复一下呼吸和心情，慕晴接通了电话。
“喂？小晴，你在哪里？我忽然觉得很心慌。”说话的不是萌萌，而是母亲。
慕晴喉头一哽，对了，她还有母亲，父亲走的时候，让她好好照顾母亲，但是她是怎么做的？
居然想到去寻思！
就算她死了，又有什么面目去见父亲？
那头的人没有得到慕晴的回答，有些着急：“喂？你在听吗？”
慕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在……妈……你吃药了吗？”
母亲的病还靠药物控制，她要是真这么任性跳下去，那么母亲以后怎么办？
里面传来慕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我吃了药，就是担心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买了菜就回去！”
慕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和母亲平常口吻地多聊了几句，挂上电话的时候，她的后背已经细密地爬上了一层湿汗，冷风吹来，背脊嗖嗖地凉。
事情已经到了今天的局面，已经容不下她多想，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包括慕美珊，包括很多人。
但是她不能让她们笑话！
不就是扛起慕家这座大山吗？
她有孩子，她有母亲，她不是没有亲人，她还有段萌萌，她不是没有朋友，她还有……
夜渐渐地上来，视野里渐渐黑暗起来，慕晴望着渐渐升起来的霓虹，整个城市都闪烁着繁华，眼眸里夜升起里星。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撑起慕家。
手机里其实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人她很熟悉，但是没有备注，慕晴调出那个号码，手指摩挲了一会儿屏幕，想了一想，她还是拨通了过去。
这个人，是她最不愿意求的人，因为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如果是说游炳华父亲的死，是父亲的无心之失，那么父亲的死，就是贺家人故意为止的。
但是现在，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绝壁上，根本没有路可走。
电话很快就接通，里面没有声音，但是能够听得到男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是我！”慕晴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
慕晴愣了片刻，红着脸问：“你以前说的话，还上算吗？”
贺子风说过，走投无路地时候，可以去找他。
慕晴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什么话？”贺子风那头好像在歌厅或者酒吧里，话筒里都是吵杂的声音，随着他说话，他大概在走动，慕晴甚至能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是贺子风故意为难她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选择了贺子风，那就做好了受辱的准备。
抿了抿唇，慕晴梗着嗓子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
贺子风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话筒里都是呼呼的风声，就连他的声音也变得飘渺不清：“你决定好了？”
慕晴果断地点点头，这样点头，她发现对方是看不到的，于是沉声：“是的，我决定了！”
“呵-”那头的贺子风发出轻悦的一声，紧接着，他略带傲慢地说：“你以为我这里是垃圾收容站？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慕晴的呼吸一窒，整个脸瞬间没有了血色，就知道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贺子风这个人，也不会白白地一次次帮助她。
她自认为看人这方面，她是一个高手，几乎所有人在她面前都藏不住心思。
但是她或许真的太蠢了。
不仅没有看出游炳华，更没有看出福伯，也没看清楚慕美珊，甚至连东东那么小的孩子，她都没有看明白过。
慕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的悲哀，现在她遭受的罪，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帮我？”慕晴深吸一口气，沉重地问。
话筒里的男人轻轻地呵出了一口气，然后一下挂了电话。
听着里面冰冷的嘟嘟声，慕晴差点把手机给捏碎了，这个贺子风，还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回到了段萌萌的家，慕晴打开了门。
进门之前，她已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生怕母亲看出端倪。
“回来了啊？”母亲站在楼梯口，定定地看着慕晴。
慕晴笑着把超市的口袋放在茶几上，“妈啊，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今晚不做饭了，你将就一晚。”
慕晴很快就摆放了餐具，然后把打包回来的食物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