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报时人身上刀痕遍布,但我手上的武器是长剑——顾老爷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并非凶手,而是有人做局陷害。而如今你一连关押我们三日还未查出结果,理应放走我们。”唐亦安强忍自己的怒火,面色不愉,“纵使是大理寺,平白被关押三日,我也有权伸冤。”
“一连三日?”
谁料,顾长春的关注点却落在唐亦安话语内的时间上,摩挲扳指的指尖微顿,惊讶地扬了扬眉,诧异道,“待在这没有任何计时器具的牢房内,你们是如何清晰知晓过去的时间的?”
若非漠城人同心协力制造出那一用于即使的水漏斗,怕是如今还深陷因不见天光而作息紊乱的恶性循环内,难以辨别昼夜。
然而唐亦安居然能不借助外物而准确说出时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知晓过去的时间,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唐亦安反问,在他真诚的目光让顾长春怀疑人生后,他才清了清嗓子,施施然解释道,“我有心算能力,自幼便能感知时间的流逝。即使是陷入沉睡,也能在醒来的第一时刻知晓过去了多少时辰。”
为了不暴露萧静婉拥有随身空间的秘密,唐亦安肆意忽悠,不动声色忽悠顾长春,让后者听得一愣一愣地,看得萧静婉眉眼之间飞快划过一道笑意,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敛去。
顾长春似信非信,毕竟他能坐到如今的高位,自然也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虽说这件事听上去有些许不合常理,但他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旁的人也做不到。
他再度端详唐亦安一眼,想要确认此时的真实性,却并未从后者坦然的面色中发觉异样后,转移话题:“我今日前来探望二位,除了传达我诚挚的歉意之外,还为遗憾地告知你们,你们还需要在这大牢里待上几日。”
“实在是抱歉,不过我们会尽可能为二位准备最上等的美食,弥补二位在狱中等待的劳累。”
顾长春满脸横肉的脸上堆起一个和善的笑,看上去平和又诚挚,将先打一棒再给一个枣这一套路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你错了。”萧静婉面色一沉,冷肃的嗓音直言道,“顾老爷要知道,我们并非无法从此地离去,而是看在您顾家家主的面子再加上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蓄谋已久加害于我,才在这里待了三日。”
“只是,我倒是没想到顾老爷与您的手下办事不力,整整花了三十六个时辰,也没探查出所以然,如今却还要我们为你们的失误负责,简直荒谬!”
萧静婉的语气中带着怒意,故而语气中也不再委婉。
看着顾长春霎时僵硬的面色,萧静婉冷笑一声,继续毫不留情威胁道:“顾老爷,想必以您的神通,必然不会没有听过我萧静婉的名声。我的手下如今就在城外待命,如果您不想漠城被围攻的话,还请您放了我们。”
“不然,到时候兵戎相见,您的手下究竟能有几成存活,便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顾长春陷入沉默。
身为漠城实际上的掌权人,顾长春自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是故他对萧静婉在江南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而此前他们让薛丁胜、童慕尚为首的两大起义团吃瘪一事,在顾长春他们这些消息灵通之人耳中,更不是秘密。
虽说不知道萧静婉手下的真实人数,但绝不会少。
如今萧静婉直接将自己的底牌揭露,明牌展示在顾长春面前,已经能昭示她的无畏。
然而顾长春陷入迟疑。
虽说萧静婉与唐亦安二人有极大可能性并非杀人凶手,但如今事态并不明朗,能为他们洗脱罪名的证据并未找到,如若他贸然放人,今后该如何服众,又该如何管理漠城百姓?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细想,萧静婉便在暗中递给唐亦安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直接徒手将门闩捏碎后,以雷霆之势上前,当着顾长春的面,直接撂倒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们,又轻松踹飞一侧的狱卒。
“顾老爷,面子这件事是互相的,您不给我们该有的尊重,就休怪我也不尊重您了。”萧静婉盯上顾长春一瞬间煞白的面色,冷声道,“此前同您好声好气说话,您不听,那就休怪我们采用些许非常手段了。”
顾长春心中大骇,大脑一片空白。
身为商人,他在商场上经历沉浮无数,末世之后又成为漠城实际上的一把手,自诩见过许多大事,也知晓自己性命值钱,因此他特意雇佣漠城里武力最出众的年轻小伙保护自己。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柳家家主强大,也知道萧静婉身侧的男子不好惹,可他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强大——以一己之力撂倒所有能保护他的人。
若是唐亦安对他不怀好意,他现在就会血溅三尺而亡。
顾长春扫了一眼环绕在自己身侧蜷缩起身不断呻吟的护卫,努力稳住颤抖的尾音:“既然你们执意要离开此地,倒也并非不可,我会带着你们前往顾府小住。只是,还望你们看在我顾长春的面子上,不要走出顾府。”
“好。”萧静婉一口应下。人情世故,本就讲究你来我往,现今顾长春在他们有效威胁之下选择往后退了一步,她自然也不是咄咄逼人之辈。
见到萧静婉如此爽利,顾长春面上逐渐恢复红润,眼底闪过一丝庆幸与后怕。
他垂下头,放低自己的姿态,无奈勾起一个笑,为萧静婉二人引路道:“二位这边请,我带你们去顾府。”
由于萧静婉二人的身份特殊性,顾长春吩咐下人为他们准备了遮脸的面具,又备了两顶轿子,才缓缓启程。
人抬的软轿摇摇晃晃,萧静婉不动神色地将帘子掀开一角,只让自己探出半只眼睛,注视着轿子外的一切。
在漠城这一她全然陌生的地方,凡事再谨慎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