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男子一步一晃,终于艰难的走下铜器。
脚踩在小木屋内的实木地板上,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最终放弃挣扎,索性趴在地上。
那男子倒下之时,恰好背对着在一旁围观的小桃,故而后者将此时他脚下的惨状尽收眼底。
饶是在心底知道这是此前欺负柳家人的敌人,第一次围观刑罚的小桃,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受炮烙之刑后,那男子的脚底已然碳化成焦黑色,似在下一秒便会龟裂;自脚踝向上,则是密布大小不一的水疱,间或猩红的烧痕,触目惊心。
“说吧。”萧静婉接过唐亦安递来的长鞭,“啪”地一下摔在男子面前,“若是不说,我不介意再让你体会一次炮烙之苦。”
"我说,我说。"那男子蠕动着起身,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叫李庸,是江南兰镇人士,上有八十岁……”
啪。
话说了一半,萧静婉又是一鞭下去,只不过这次狠狠抽在李庸的背部:“说重点,我不关心你的家庭情况。谁支使你来的,有什么目的,是否还有什么计划,且一一给我道来。”
“是是是,大人您别急,别急。小的此前是前镇王派来的。”李庸面露惧色,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至于前镇王究竟是为什么要找各位大人的麻烦,接下去还要做什么,这小的可真就不知道了。”
“尹岸?”他居然真的从京城的特派大臣手中逃脱了?又或者说,他居然真的敢抗旨?
萧静婉眼眸微动,抬眼与小桃不动声色对视一眼。
“正是那人。此前闹事一事,也是他派人指挥,说是烧了柳家人天灾就能结束。小的,小的当时也是被猪油糊了心,才没看清事情的真相,让柳家人受了委屈。”
“都是小的不是。”
李庸说着,就开始打起自己的巴掌,一下比一下狠。两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很快就看不出他原来的样貌。
萧静婉任由他打,等李庸打得差不多了,才冷声阻止,问道:“难道就因为我将你捉来,严刑拷打一番,你就觉得自己此前错了不成?”
若是如此,这人也不过就是见风使舵之徒。尹岸虽然愚钝,却也并非不会识人。
这样的话,想要从他口中撬出更多的信息,可就不能了。
如此想着,萧静婉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但还没等她丢了手中的长鞭,摆手让唐亦安将李庸拖下去,就见他张口道:“大人,小的还有事要说。”
“前镇王此前利用我们,还妄图拉拢灾民归顺他,虽然成功之后让自己有了助力,却也留下人多口杂的祸患。”
“逃离的时候,前镇王为了让自己的行踪不被发现,他挟持了我们的亲人作为把柄,还有一些没有亲人的弟兄,就下了只有他有解药的毒。如此一来,我们不得不听命于他。”
“而我,是在大部队逃离的时候,特意留下来传递信息的。”
说完,男子似乎再难忍受烈火所致的钻心之痛,牙关紧咬,竟是再也难以说话。
不过,这些消息也足够了。
“带去后院,随便找个屋子丢进去,每日送饭,别把人饿死了。”最后看一眼皱成核桃状的李庸,萧静婉吩咐。
等无关人员被扫除后,众人才一片哗然,其中以此前玩笑话时一语成谶的小桃,最为尤甚。
“小姐,这尹岸居然真的逃出来了!”小桃瞪大自己的双眼,下意识抓住萧静婉的衣袖,“他居然敢抗旨!”
萧静婉眉心微蹙,反手握住小桃的手,轻拍抚慰后,冷静分析:“虽说现在因为天灾,朝廷濒临倾覆,但他尹岸好歹也是皇子,如此堂而皇之地违抗圣命,若是皇帝知晓后,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想到尹岸很快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静婉的眼中,露出一丝快意。
“唐大哥,我们即刻启程,派出人马前去搜寻。”
忖度片刻,萧静婉取出地图,在上方圈出几处最容易藏人的地点,“料他尹岸没胆量逃出这江南三镇——既如此,我们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抓获!”
虽说今生早早摆脱这一人渣,但前世多年的相处,足够让萧静婉了解他肯能藏匿的地方。
唐亦安注视着自己面前似在发光的女子,目光炯炯,眉眼温柔:“好。”
因为护卫队的重伤并未痊愈,此次出行二人依旧是从三万精锐中挑选合适的将士,集结成灵活行动的小队。
小队集结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装备完毕,按照萧静婉的思路,踏上追捕的道路。
此次为了更快寻到尹岸,小队座下马匹,都是世上罕见的千里马,全速飞奔前进之时,众人皆避其锋芒。
而此时此刻,此前因遇上猛兽,和自己的暗卫失联的尹岸,正无比焦急地躲在山脚的洞里。
俯身将耳朵贴在地面,马蹄声越来越近。
尹岸知道,能有这么大阵仗的,不会是沿途的百姓亦或者是镖局的镖师。
糟了!不会是特派大臣将所有事情告知五皇兄,他再度派人来追杀自己吧?
不行不行,他可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父皇最喜欢的皇子,未来的一国之主!他绝对不能在这荒郊野外,被皇兄派来的人杀死。
尹岸惊慌失措地起身,被脚底的枯枝绊倒后一连吃了几口泥,腐臭的气息直冲大脑。
但他此时连咳嗽声也不敢发出丝毫,顾不上破皮渗血的膝盖,带上自己仅有的行囊狼狈地往前跑。
只是,跑出不到一里路,一条河水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心底天人交战片刻,尹岸一狠心带着自己的包裹一起,扑通一声跳入河水中,挣扎着游入水下的两块巨石之间,藏匿身形。
尹岸知道自己的游泳能力向来不行,若是过河,只怕很快就会被骑马的追兵注意到。
倒不如在河中屏息,祈祷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