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余晖散尽,暗无天日的地牢,腥臭潮湿,狱卒的打骂声层出不穷。
易柠躺在满是污泥的地上,杂乱的稻草堆积在她的脸上,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的伤疤更是数不胜数。
随着锁链的当啷一声,门被狱卒打开,带着一股寒风,身着华丽的男人又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可真是个贱人!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贱种!”
是兵马大元帅宋安,不,应该说是新帝!
男人又是十几个鞭子下去,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紧抿着唇,双目渐渐赤红,边打还要狠狠的盯住易柠,生怕错过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被奉为神相么,嗯?没算到自己的这一天?臭算命的,也配窥看我的命格?”
“狗皇帝要不是听你的谗言贬黜我,我也不至于就反了他!”
易柠的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起来了,伤口的鲜血止不住的滑落,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只能任由对面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毒打。
“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那个视你如命的小疯狗,现如今,他们都下地狱了,算到了么?你却还想着苟活?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宋安满眼的轻蔑之色,眼角眉梢弥漫着厌恶。
他饱受贬黜之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易柠怎能不痛,心里的疼痛更甚于身体的痛。
她曾是圣上亲封的鸣雌亭侯,北冥国第一女神相,如今,亲人,朋友,还有那个还未来得及爱的人......都已经一个个离她而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十年前的一次卜卦。那时的她还只有十岁,从小就跟从家里找的名师学习文化知识,过目不忘的天赋很快就显现出来,而且对易经八卦特别感兴趣,颇有心得。先生对她的天赋也是大为震惊,他对她的父亲道:令爱记性和悟性真乃旷古少见,可惜她不是男儿,否则,定为易学一代宗师!”
易柠听了先生的话,很不服气,对先生说道:“易有三易,日:《连山》和《归藏》、《周易》。先生仅知《周易》,却不知《连山》和《归藏》。《连山》又称《艮坎》;《归藏》又称《坤干》。‘艮为土,土育万物;‘坤'为女、为阴、为母。《连山》和 《归藏》将‘艮’和‘坤’置于卦首,表明对后‘后土’和母性的重视。有土,乃有万物;有女方有人类。所以,先生说只有男性方可成为一代宗师,太过偏颇。从我们祖先的观念来看,女人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宗师。”先生听罢易柠所言,大为惊诧,没过多久就自请离开,认为自己没能力教她。
自那以后,易柠的名声大噪。许多人纷纷找她卜卦,她也都当作练习,没有一次算错,在当地有一堆人信服她,当今圣上对她也是早有耳闻。
父亲母亲也萌生了送她入仕的想法,而后的几个月,父亲在外立下了大功,升官成了太尉,家里的门槛都被送礼的人踏破了,为了庆贺,决定家里大摆宴席。
易府,歌舞升平,锦绣连城,酒好花新,参加宴席的官员商贾数不胜数,宅内欢声笑语,贺声不断。当然,这里面便有宋安。
一番宴饮过后,大人们便开始闲聊,调侃起易柠小相士的身份,都想要她给现场算一卦。此时的宋安也对小易柠感兴趣,便在大家的起哄中问:“要不这位小相士先帮我看看,算算我的命运?”
易柠简单看了一下宋安的手相和八字,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黑眸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你的仕途并不坎坷,不用十五年,你就是对北冥最不利的人。”
宋安听后顿时大惊,北冥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或多或少都相信一些相术,如此不吉利的话对他来讲犹如重石压身,喘不过气来。
众人哗然,都神色惊慌起来。
“你简直是危言耸听!易先,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孩子么!”宋安立马就站了起来,瞳孔震颤,眼底满眼的愤怒,又想说些什么,但对面是一个小孩,再多说有失礼节了,只得拂袖而去。
这场宴席也就不欢而散。没过多久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宋安是祸害,想要罢免他。易柠的话没过多久就被圣上知道了。一国之君,最大的就是疑心和野心,本身对于宋安这个功高盖主的臣子就颇为忌惮,经过易柠这么一说,他更是留了一些心在宋安身上,没过几年,结合宋安这几年的表现,便把他贬到县里去了。
宋安睚眦必报,手腕狠辣,在几年的时间里用他曾经贪污的银两招兵买马,挟天子以令诸侯后自己当上了新帝。勾结了她的庶妹,把易家的密道暴露了出去,他杀了所有曾经他的对立面,包括易柠的父母,哥哥,朋友,和齐玄——一个易柠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
辱骂讥讽声不断,一张张亲切的面孔浮现,易柠慢慢听不见也看不见。
她的生命在慢慢流失,鲜血也已经流干,她本生得眉眼如画,清冷出尘,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凄凉又脆弱。
......
一道刺眼无比的白光,易柠感觉自己的身体都飘了起来,又急速坠落。
她惊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到自己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完好无缺的皮肤——她还活着?之前是梦还是真的?经历了一晚上的思考,易柠终于平复自己重生后的心情。
仲春的微风不燥,嫩绿的荷叶挂着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晨露,一切都是生命的气息。
“小柠小柠,你在不,你的好哥哥早上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大小姐可否大驾光临尝尝呀。”熟悉的声音传到她耳边,易柠再也忍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泪水决堤,思念让她直接冲出了房间,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失而复得让易柠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她紧紧的抱住易桉,久久无法平静。
易桉见她衣服都没有穿好,赶紧让丫鬟拿来衣服,自己给她裹好,带进屋里去了。
“傻丫头,吃桂花糕没必要那么激动吧,咋还哭起来了?”易桉一脸不解,心想着这桂花糕以后还得多买,给孩子激动成啥样了。
“好啦,快别哭了,一会还要参加父亲的庆功宴呢,哭成这样还以为谁欺负你了呢”
易桉安慰的语气让易柠平复了许多,原来是重生到了这一天。
“好,我没事,我去收拾一下,你先去帮忙吧。”
这一次,她发誓要保护家人,推翻宋安,绝不会让齐玄再一次为她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