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云中月写满期待的眼睛,金火火只能说:“岂止是不错,简直完美!这充满自然气息的场景风格,简约大气的宴席配置,还是两人限定的露天包间,对酒当歌,诗情画意,我都要感动哭啦。”
云中月捧住她的脸一顿揉,“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弟。”
金火火被揉得晕头转向,忍不住问:“师父,其实我挺好奇的,你这么多年没收过徒弟了,为什么会收我为徒?”
她既不能觉醒灵力,又不能契约灵兽,进学院还是走的后门,何德何能被人选中当唯一的门生?
难道她其实是什么隐性天赋选手?或者有某样别人看不到的闪光点被云中月发现了?
她暗含期待地等着云中月给她一个震撼的理由。
云中月也坚定而专注地看着金火火的脸,“因为你是我在青崖学院见过的,最……”
她好像有点激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金火火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期待更盛:“嗯嗯,最什么呀?”
“最没有上进心的人。”
金火火:“……”哇,好震撼。
眼里的光芒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云中月见小徒弟好像很受打击,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没事,没有上进心对你来说算是好事,反正咱们本非璞玉,再雕琢也雕不出美玉。”
金火火:“谢谢师父,有被安慰到。”
云中月神色自得:“师父我安慰人向来很有一套。”
“好啦,不要纠结于这些不重要的问题,世界上小废物这么多,多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火火瘪着嘴:“师父,别骂了,孩子都要被骂傻了。”
“胡说,本来就是傻的,还想栽赃到师父头上。”
金火火彻底放弃从云中月这里寻求安慰。
云中月靠在大树上,指了指一旁几乎要被荒草淹没的小房子,“这是师父给你准备的住处,就是有点乱,收拾收拾将就着住吧。”
金火火很难看出哪一部分有云中月准备过的痕迹。
“咳咳,确实有亿点乱啊。”她抬头看着比她头还高的狄草,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几年的日子。
云中月掏出一把铲子,“一壶清酒一把小铲,创造奇迹只需一晚,火火,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课,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愿意动手,草屋还是宫殿,随你选。”
金火火拿着铲子,彻底变成咸鱼脸。
她能倒腾出个狗窝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有个落脚之处,也只能撸起袖子干了。
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真干起活来却是一点也不娇弱,没一会儿就把草劈倒了一大片。
但她很快就累得瘫倒在草丛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睡了过去。
云中月走到她旁边坐下。
小姑娘鬓角都汗湿了,毛茸茸的碎发贴在脸颊,小脸白白净净,安睡的样子像只小羔羊。
不知道她梦见什么,还咂了咂嘴,露出满足的笑容。
云中月轻轻拿过她的手,看见她娇嫩的掌心磨出了一片水泡。
“真是好骗,蓝瑛,像你一样。”
云中月幽幽叹了口气,抖了抖袖子,粉色的桃花从她袖子里纷纷落落洒了出来,小精灵一样,成群结队地开始清理荒草,修葺木屋。
她捧着脸静静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风明月无言。
*
紫袍院内。
酒宴散场时已经很晚了。
紫袍院的宴会真的带了一股子匪气,花眠酒作为今天的主角,被一大群师兄师姐轮番敬酒。
“小师妹,改天再一起喝!”宋师姐送她到门口,摇摇晃晃朝她挥手。
花眠酒站在门边,目送着他们走远。
她也喝了不少,步伐不稳。
进屋时险些被门槛绊倒,一双手扶住了她。
屋内没点灯,疏冷的月光落下来,照亮一双温柔安静的眼睛。
花眠酒揉了揉额角。
“你醒了多久了?院子里有小厨房,我去给你煮点白粥。”
“你还是坐着吧,我腿上的伤已经不严重了,你现在看起来,比我更需要照顾。”
楚怜动作优雅、仪态端正,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却丝毫不显狼狈。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根白蜡烛,将室内的蜡烛一一点燃。
花眠酒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却因为醉酒的缘故,面前的人还是有模模糊糊的重影。
楚怜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见她盯着他看,他低眉说道:“就让我照顾你一晚,算是答谢你今天出手相助,明日天一亮我就会自行离开的。”
他受着伤,外面还到处都是他的仇人,这大半夜的,花眠酒本来就不可能赶他走。
只是见他姿态卑微至极,花眠酒有些失神。
楚怜见状,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在甜水巷长大的,别的都不懂,伺候人的事,却是从小耳濡目染,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捧着蜡烛,火光在他眼里跳跃,眸中似是倒映着一片汪洋,浓烈又潮湿的情绪哀哀地从单薄的海岸流溢出来。
“请安心入睡吧,小姐,我绝无叵测之心。”
见花眠酒神情冷淡地一动不动,他便又道:“如果小姐睡不着的话,我可以为小姐讲讲故事。”
他便兀自说了起来。
“我幼时养过一只鸟儿,绿绣眼,出了名的难养,却意外被我养的很好,羽毛光滑,眼睛晶亮,但它从来不叫,甜水巷的姐姐们都说这鸟高傲,我用笼子把它困在这小小天地里,它当然不肯叫。”
“后来,一个富商看中了它,将它硬买了去,它住进了金子造的笼子里,困住它的房檐更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它反倒日日高展歌喉,嗓音婉转动听。我当时觉得可笑,或许还有些怨气,连小小的鸟儿都这般嫌贫爱富。”
“直到后来,那只绿绣眼唱到声音嘶哑,羽毛黯淡,鲜血染红它漂亮的喙,它的模样不再美丽,歌声不再动听,富商便将它抛弃,它在大雨中被污水掩埋,如一抔烂泥。”
“我忽然就不再怨了,也不知道该怨什么了。它只是一只小小的歌鸟,它的傲气,一文不值,岂止是傲气,它的命在富商眼里也是一文不值。它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呢?”
“呵,真是无趣的故事,是不是?我也没什么可讲,我在甜水巷出生,在甜水巷长大,见过的也只有花楼与花楼之间那窄窄的一线天空,听着些艳俗的曲儿,做些迎来送往的事,没什么抱负和意气,只有这些事尚算有些意趣。”
楚怜的声音很轻,像夜风,花眠酒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他在说话还是清风穿堂。
“挺有意思的。”她垂着眼帘,听不出楚怜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你到底怀着什么目的而来?”
楚怜在她腿边蹲下,仰着脸,眼帘微垂,“花小姐,上天只眷顾着少数人,这世上有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人志气凌云,能乘风破浪,要九天揽月,可还有些人,仅仅是活着,都是一件难事。”
他蓦然睁开眼,哀哀地看着花眠酒:“我只求,小姐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