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空庭守在寒露的身边,生死离别,顾空庭经历了太多,他想小心的抓住人生中所有美好的节点,可那些节点还是会溜走,他握着寒露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下巴处,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自责席卷而来,原来那个车,是要来撞他的啊,心口传来钝痛,宋惊蛰站在病房的门口,她跑着来的,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到底怎么回事?”宋惊蛰扶着门框大口的喘气,顾空庭呆愣的坐在她的病床前,一句话也不说,像块木头。
“那个车,是我父亲安排的。”四周寂静许久之后,宋惊蛰听见顾空庭,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她问,顾空庭就又不说话了。
寒露好像很容易做梦,她梦见另一个自己,在心中的花园里向她伸出手“:寒露,他骗了你,你还要回去吗?”
“我是要回去的。”寒露抬头看着她,明明是一样的面孔,她好像更加自信张扬,听到寒露的回答,她拎起巴黎舞裙裙摆,在光芒照耀下,缓慢的跳起舞,一舞毕,她带着欣慰看向寒露,寒露知道她是谁了,她是没受伤之前的寒露。
“其实我很担心你,因为你太倔了,我担心你不能跳舞会难过,也担心你会误以为你失去了自己的价值,看到现在的你,寒露,我很开心。其实说起来,寒露,我们是一个人,可是看见你依旧这样意气风发,这样幸福,我由衷的为你感到开心,为我拍一张照片吧。”寒露拿起手上的相机,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她摆好姿势,笑着看着她。
“寒露,前路漫漫,不要回头,我在世界的终点等你。”在照片定格的那一刻,她化成一缕银色的风,在舞台上消失。
只剩一句听起来像是从很远很远之外飘来的话语。
寒露睁开眼睛,月光下,顾空庭拉着她的手,她想起梦里那个寒露说过的话,也许从前,她曾是耀眼的,可是失去了那个耀眼的资本,好几次,她想停下来,站在原地,是顾空庭说,继续走下去吧,于是她走下去,在来时的路看见另一片舞台。
“空庭。”她的声音落在自己的耳朵里,细小虚弱,几乎微不可闻,可顾空庭还是动了动。
“空庭。”寒露又叫了一声。
顾空庭悠悠转醒,却在看见寒露时,猛地坐起来。
“你醒了。”
“嗯。”寒露看着他微微点头。
顾空庭手忙脚乱的去叫医生,问医生注意事项,医生说着,他认真的听着,就差拿个本记下来了。
寒露在床上微不可察的笑了一声,医生也被顾空庭逗笑,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放心吧,不用那么紧张。”走的时候,医生拍了拍顾空庭的肩。
顾空庭如释重负。
“回去休息吧。”寒露直视着他的眼睛,“空庭啊,不要自责,回去休息吧,天太黑了,明天你还要去上班。”
“我不想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去吧,不用你陪着,你不该为我的事,耽误了你自己。”大概是想到什么事,寒露的语气硬了硬。
爱是怎么样一种东西,顾空庭从来没有确切的感受,他没在家人身上看到过爱,也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遇见寒露,他感知爱,却不知道怎样回报她,于是他把所有她认为好的东西都给寒露,忘了寒露是否需要。
寒露的说话声听起来还是有些有气无力,顾空庭更不敢走了,寒露看着他,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受打击着她。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怒气“:叫你回去就回去,不要守在这里。”
说不生顾空庭的气是假的,她什么都不知道,顾空庭也什么都不说,虽然她隐隐猜出些原委,但顾空庭什么都不说,是真的会惹恼她。
“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没有。”顾空庭说完这句话别过头,他不敢去看寒露的眼睛,寒露是晶莹透剔的那一类人,只要看见顾空庭的眼睛,她就会猜到他在说谎。
“好。”寒露忍下气愤,闭上眼睛,不去看顾空庭。
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寒露按耐下被疼痛带起的烦躁。
宋惊蛰守在她的床边“:你还是对他发火了。”
寒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事从来都不说,如果不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计划书,我都不知道他有那么多事要做,那些事很危险,我只想他亲口告诉我,做那些事是为了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不说。”
欺瞒,是恋爱中的一大死罪,顾空庭欺瞒了她,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她该如何选择呢?
顾空庭大约真的没有想过她,寒露闭上眼睛,倦意铺天盖地的袭来,不过片刻,寒露就昏睡过去。
“事情办的怎么样?”顾空庭坐在车上,感受着手里冰凉的触感,就好像回到了寒露满身是血的那一刻,他亲眼看着她腕上的珠子被她的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办好了。”付云生说,“:你不知道,她儿子可比她贪多了,不过很快,他贪的所有的一切都会还回来了。”
“好。”顾空庭疲惫的点了点头,他想,寒露大约是猜出来些苗头了,所以才会那样问他。
可他要怎么说呢?他不知道,他希望自己可以慢慢的做完一切,等寒露彻底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不必与他共担风险,他要他们同甘,不要他们共苦。
付云生还是结了婚,和容绒,付鸾看不上这个弟媳,自然也没有什么表示,一切都举办的匆忙,连宴会厅里的细节都是随便弄弄的。
付云生的结婚宴来的人不多,宋惊蛰坐在宴会的最后一排,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忽然觉得很好笑,她和付云生的五年真的就是往日尘烟。
宋惊蛰趴在寒露的病床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完这场,从明天开始,姐在不为贱男人流泪。”寒露很信这话,宋惊蛰这人,男人于她来说,是衣服,金钱才是她的手足。
“砰砰砰。”有人敲响病房门,寒露说了声请进,江清遇进来,手上捧了一大束鲜花,何安礼跟在他身后,大包小包的拿了很多营养品。
“你们怎么来了?”寒露惊喜。
“本来今天想约你去拍照,但是打你电话打不通,就给你们家那个打,他说你住院了,我们就过来看看。”
何安礼依旧沉默,只是在寒露看过去的时候,微微点一下头。
“那你们快坐。”寒露拍拍病床边的座位。
何安礼的沉默的坐下,顺手给江清遇掏了张纸,江清遇会意,把纸塞在宋惊蛰的胳膊下。
“这个是宋惊蛰。”寒露互相介绍了下,宋惊蛰抬起头,优雅的和江清遇打招呼,丝毫不见刚才的狼狈。
“他的摄像技术很好,是我的老师。”寒露笑着调侃。
江清遇摆摆手,大有一副小事小事,不值一提的样子。
从坐下,何安礼的目光就在江清遇身上流连,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清遇扭过头,捂住他的眼睛。
“做什么?”
“别看我。”江清遇有些生气的别过头。
在家里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吵过一架了,江清遇还在生气,自然不去理他,何安礼也很识趣,江清遇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你俩又吵架了。”
“谁和他吵架。”江清遇气愤的看着何安礼,何安礼趴在他耳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江清遇才勉为其难的和他和好。
“顾空庭没来陪你?”
“他来了,我把他撵回去了。”
寒露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宋惊蛰给她递了杯水,寒露乖乖喝下去,医生说,寒露还是要多喝水,多吃东西。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说什么呢?”付云生打开门,场面一时尴尬起来,还是江清遇反应快,马上站起来打招呼“:付总。”
“是你。”
“你们认识?”寒露问江清遇。
江清遇点头“:我前几年在外面做志愿活动,负责我们志愿活动的,就是他。”
“做志愿活动怎么样?”何安礼低下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江清遇点头“:很有意义,下回咱们俩个一起。”
对于江清遇的所有事,何安礼都想要了解。
见没人理他们,容绒上前一步,将礼物放在桌子上“:第一次见寒小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我就随便买了一些。”
容绒表现的很合礼,寒露也绽开一个笑“:你看,这么点小伤,还麻烦付夫人来看一趟。”
“顾空庭没在这吗?我找他有点事。”寒露摇头,付云生又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他们在密谋一些事,只是这些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喂,付云生。”
“顾空庭,你父亲保她们。”
“?”顾空庭没有说话,他仔细的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况,和理由,最后,顾空庭告诉付云生“:我在家里,你先过来。”
顾空庭坐在家里的椅子上,手机响了一下,他去看就看到顾远程的消息。
父亲:让我来为游戏增加一些难度吧。
g:你到底要做什么?
父亲:很快,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顾远程是个疯子,顾空庭一直清楚,那天下午,顾空庭去看了孟清声。
“小姨,我妈妈真的很爱他吗?”孟清声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们好像是两情相悦,其实对于你父母的感情我也不太清楚,你母亲嫁过去的时候,我还在上学,一年几乎见不到姐姐几面。”
“你们不联系吗?”
孟清声摇头“:我们有各自的生计要顾,所以很少彼此之间说话什么的。”
“那她死的时候,你没有得到消息吗?”
“那会我被寒成修绑在地下室,谁给我递消息,等我出来,姐姐早就没了,我想去看姐姐的尸首或者墓地,你父亲说我是疯子,把我撵了出来。”孟清声想起那段记忆就觉得很痛苦,顾空庭适时的止住了话头。
“寒露呢?”孟清声问。
顾空庭坐在椅子上低下头“:被撞了,寒露出去玩,开的我常开的那一辆,顾远程以为车里的人是我,他就找人,撞了车。”
“顾远程,是疯子里的疯子,空庭,不要和他做什么赌约,也不要答应他任何事,你是姐姐唯一的血脉,你不能有闪失,而且,以顾远程的性格,如果你答应了他什么,没做到,连寒露都要一起完蛋。”她太了解疯子了,她和姐姐的命不好,都曾和疯子生活在一起,有时候,孟清声看着窗外,想念姐姐的时候,也会想,姐姐会不会因此有一刻的后悔呢?
没有答案,能说出答案的人在天堂,俯瞰着众生,那她姐姐的目光,会不会也落在她的身上呢?她姐姐会和她一样思念她吗?
姐,不要思念我,我是胆小鬼,都不敢给你报仇,姐,入我的梦里,骂我几句吧,就像小时候一样,姐,庇佑顾空庭吧,庇佑你这个唯一的血脉长命百岁,我已经失去姐姐了,不能在失去你的孩子。
孟清声的房间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说话声。
顾空庭在门外看她,有时候,他觉得小姨比他母亲还要可怜,可是苦难不应该被比较,苦难就是苦难。
顾空庭低下头,走廊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侧头去看,才发现外面已近夕阳。
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看,是寒露。
h:还在孟阿姨那里吗?
g:对。
h:李女士说,孟阿姨前段时间总是念叨着想你,你今天不用回来了,在孟阿姨那里吧。
g:你猜出来了?
这话问的很莫名其妙,但寒露还是很快就作答了。
h:对,猜出来一点,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当不知道。
g:事情危险,但我必须去做。
h:那我只能理解,明天来看我吧。
g:好。
寒露关掉手机,李女士坐在床前,她的戏一杀青,她马上就过来了。
寒露的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李女士心疼的凑上来,把她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受伤了。”
“我在车上等顾空庭,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员喝了酒,撞上了。”寒露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疼。
“现在的人啊,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李女士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愤愤不平的咒骂。
“好啦。”寒露安抚她。
“李阿姨。”江清遇推开门,乖巧的和李女士打招呼,李女士也热情的拥抱他“: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多大了,21。”寒露在他们身后憋着笑。
江清遇也忍着笑“:李阿姨,我比寒露还大一岁呢。”
“哎呦,那你长的好年轻。”李静婷在娱乐圈混了许多年,最喜欢的就是江清遇这种俊秀干净的长相。
“李阿姨快坐。”江清遇笑着让坐,这几家小孩子里,江清遇是最得大人心的,有礼貌,会说话,还有眼力见。李静婷笑着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堆首饰盒“:带了礼物给你们。”
“这是惊蛰的,爱没有了,无所谓,钱没有了,才吓人。”宋惊蛰笑着接过“哈哈哈哈,谢谢李阿姨,我会好好戴的。”
“这是你们俩的,情侣款,你们俩也是一样哦,走了这么多年好难得,所以祝你们俩长长久久。”
“我的呢?”寒露伸出手。
李静婷佯装生气的拍拍她的手“:没有你的。”
“妈妈。”寒露抱着李静婷的胳膊不停的撒娇。
“有你的。”李静婷笑出声,从包的最里面摸出一个耳饰盒,里面是寒露看中很久的耳饰。
“我好爱你,妈妈。”
“知道了。”李静婷点着寒露的头,无奈又宠溺。
“我听说,在剧组有人追你啊。”
“对啊。”
“那你要不要和他试试看。”
“不要,年纪大了,都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了,而且我现在也很好啊,有漂亮的女儿,聪明的女婿,我就等着你养老啦。”
“好啊,妈妈。”一靠近李静婷,寒露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孩子,可以和妈妈撒娇,也可以一直依偎着妈妈。
晚上,何安礼做了饭,和江清遇一起送过来,何安礼的手艺很好,和顾空庭不相上下,寒露吃着,忽然有点想顾空庭,说曹操曹操到,寒露正想着,顾空庭推开门,带着外面的空气,站在寒露眼前。
“你来了。”寒露笑起来,顾空庭弯下腰,抱住她,于是顾空庭身上的寒冰溶解,化为无限柔情。
“寒露,给你买的。”顾空庭从衣服里掏出一袋小吃,寒露眼睛一亮,整个人开心的不行。
江清遇他们自觉的去走廊上聊天,屋子里只剩下寒露和顾空庭。
“对不起。”寒露同他道歉“:是我的脾气太急了。”
“不是的。”顾空庭看着她摇头“:是我的错,应该有事就告诉你的,我只是想不让你和我担惊受怕,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