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囡囡。”江阿姨挽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睛眼波流转,春风化雨,落在寒露眼里,别有一番柔情似水的韵味。
“老江,你离人家囡囡这么近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囡囡和你儿子凑上一对。”林阿姨笑着打趣江阿姨,江阿姨抿抿嘴,故作遗憾的去拍林阿姨的手“:我家那个逆子,是没这个福分喽,囡囡有男朋友,我家那个逆子也有,哪天,我让我家那个把他男朋友带来,大家给把把关。”江阿姨推着寒露入座,她一向喜欢寒露,少时虽不曾见过寒露几次,但逢年过节,她总让江叔叔,给寒露带来,她从远方买的玩具。
江阿姨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的做生意,总把江清遇带在身边,养成了江清遇桀骜不驯的性子,上学的时候,寒露有时候在操场上遥遥望着江清遇,总觉得他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也许在你不经意间,他就会拍拍翅膀,飞向未知的那些彼岸。
林阿姨坐在寒露旁边,说话间,总是上下打量着寒露,寒露疑惑的看着她,林阿姨才挽着寒露的手,将桌上的菜尽数叨进寒露的碗里。
“我不晓得你记不记得我喔,我是林阿姨,你太瘦了,多吃点。”
“我记得林阿姨,小时候林阿姨还给我买过礼物呢。”
“是的,是的。”林阿姨紧抓着寒露的手,多年不见,林阿姨容貌和年轻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寒成修没有做出那些事之前,林阿姨和李女士就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相互扶持,也算是患难之交。
只不过寒成修做出了那些事,李女士忙着生计,忙着养孩子,就也没什么时间再同这些老朋友们聚在一起。
“婷婷,要我说,你就是太要强了。”林阿姨旁边的纪阿姨支着脸,懒洋洋的坐在李女士的另一边。
“要不是有囡囡,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女士拿起酒杯,里面还有半杯透明的酒液,她的手不停摇晃着酒杯,神情有些迷离,大概是醉了。
“寒成修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从今往后,没有别人,只有我和囡囡,我和囡囡我们俩,我们俩,好好过。”李女士果然是醉了,平日里寒露从没有听李女士说过这些话,即便是发现寒成修是那样不折不扣的一个烂人的时候,李女士也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不叫她去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李女士许久没有这样醉过了,寒露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她,在保姆车里,李女士拉着寒露的手,看了又看“:露露,对不起。”
从她生病之后,她总是听见许多人和她道歉,她听他们说对不起,说应该保护好她的,可她们也是受害者,寒露忍着心里的难过,轻拍着李女士的背,安慰她。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小时候,寒露总是想,她的妈妈很忙,忙到缺席她的家长会,忙到忘记给她做早餐,直到她看见父亲亲昵的搂着苏瑶,她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她自己有多难过,而是妈妈该有多难过呢?
她记得妈妈虽然很忙,但每天回来都会给她带零食,给她讲故事,妈妈会搂着她的肩膀,“咿咿呀呀”的唱童谣。
如果世间真的有天使,妈妈就是天使的化身。
“我总是在想,我的囡囡啊,漂亮温柔,她会自己照顾自己,也会体谅我的辛苦,我总是向上天祈求,祈求我这样优秀的囡囡啊,可以一辈子平安健康,一辈子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说到这,李女士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掌心滑落。
四周寂静无声,连风也停止了喧嚣。
“我的囡囡啊,怎么就不幸福了呢?”寒露别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曾经一度以为,是因为她不好,不够听话,不够乖巧,所以爸爸不喜欢她,所以爸爸要离开她。
她责备自己不够机灵,责备自己拖累母亲,可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母亲把她抱在怀里,女孩小小的肩膀在母亲的怀里上下耸动,泪水打湿了母亲的衣服,母亲搂着她的肩膀,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上。
“我们囡囡啊,聪明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如果有人要伤害囡囡,抛弃囡囡,那是那个人的问题,是他愚蠢,不是我们囡囡的错。”
许多年以后,寒露才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可如果没有母亲那样告诉她,她大约一辈子都不会从那时的自我猜疑里走出来。
“妈。”寒露掰开她的手掌,看见她掌心下岁月留下的痕迹。“我从不怪你,我很感谢你,感谢你没有抛弃我。”
“可我的囡囡还是不幸福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看见你躺在哪里,看见你浑身都是血,血肉模糊里,我都看不到你原先的样子了,都怪我。”寒露搂着李女士不停颤抖的身躯,只有她知道,寒露躺在哪里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火车碾过,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停的去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她看见她毫无知觉,平日里会和她撒娇的那张脸,那时,那样安然的躺在哪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记得,顾空庭紧紧抓着寒露的手臂,丝毫不在乎她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她倚在墙角,呆呆的看着那个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男孩,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只有心疼和痛苦,所以最后,她把她的宝贝,交到男人的手上,因为她知道,他会好好爱她的。
“不哭了。”李女士伸手擦去寒露脸上残留的泪珠,“从今往后,你都会平安,幸福的。”
寒露回到酒店,已经晚上十点了,她想起顾空庭的电话还没有挂,也许是听到她这边有事,顾空庭挂了电话,寒露打过去。
顾空庭刚洗完澡,手机被他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
“见到你的老师了?”
寒露“嗯”了一声,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简单的洗漱一下,就趴在床上,边和顾空庭打电话,边看电视剧。
顾空庭也把她放在电脑旁边,一边工作,一边和她说话。
“那个摄像老师,你认识很久了?”
“也没有,我和他妈妈认识的时间长一点,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那样的交情。”
“嗯。”顾空庭嘴角扯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而且他有男朋友,他男朋友是我上大学时候社团的副社长。”寒露猜出他的心思,旁敲侧击的多说了些。
“这样啊。”顾空庭心里的警报声夏然而止,他欲要在问些什么,那边就传来寒露均匀的呼吸声。
“寒露。”他轻声叫她,对面的女孩没有答话,大约是睡着了,顾空庭挂断电话,也关掉电脑,躺在床上,顾家的私生子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顾空庭让人去调查了几个顾老爷子常去的地方,果然顺藤摸瓜的找到他那几个私生子,顾远程对那几个私生子,说不上有多上心,若是顾远程真的上心,他绝不会这么轻松的就找到那几个私生子。
顾空庭一直很清醒,他知道那些私生子不登堂入室,只是因为他的手上有他母亲留下的股份和公司,他母亲和顾远程是商业联姻,没有爱只有利益,她为顾远程提供钱,顾远程给她股份,这些年来,顾空庭总是疑心自己的母亲死,和顾远程有关,他私下调查着,明面上还要假装和这些私生子斗的死去活来,他一直知道,顾远程从来都不怎么去管这些孩子的死活,他只要胜者,一个能让董事会心甘情愿认可的胜者,顾空庭成为顾少,从来都只是因为,他在顾远程的眼里是最优解。
有时候,书上果然说的很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顾空庭与寒露不过分别短短几天,寒露就开始思念顾空庭,加上顾空庭这两天确实很忙,寒露打过去的电话,10个有九个不能接通。
寒露理解他的辛苦,可还是有些生气,索性把他抛在一边,和江清遇出门拍照。
几天的授课下来,寒露和江清遇以极快的速度成为了朋友,两个人一起出去玩,一起拍照,有时候玩的晚了,何安礼就来接他,他总是兴奋的冲着何安礼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何安礼的怀里。
何安礼脱下外面的外套,裹在他身上。
“走了。”江清遇冲她挥手,寒露点头,也磨磨蹭蹭的往后走,走到宾馆门口的时候,她站在路灯下,欣赏酒店对面霓虹闪烁的夜景。
身后有人捂住她的眼睛,宽大的手掌,熟悉的气味,寒露开心的笑起来。
“你好,女士,你很漂亮,请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啊,”寒露存了逗他的心思“:我的男朋友在京城,你要是喜欢我,咱俩谈,不告诉他。”
“好好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顾空庭作势要走。
寒露抓住他的手,扑进他的怀里。
“我今天看,江清遇和他男朋友就是这样抱得,我想,要是你在,我也这么抱你。”
顾空庭紧紧拥抱住怀里的女孩,也许是因为她的出现,顾空庭觉得四周的风都轻柔了。
“刚在看什么?”
“看那边的夜景,想你在做什么,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如果我突然出现呢?”
“那我就抱住你,把你的耳朵咬下来。”寒露作势要咬,顾空庭也不躲避,他乖巧的站在哪里,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怎么不咬?没想到,我们寒露,不止是节气,还是个蛇蝎美人呢。”顾空庭刻意去逗她,几天不见,寒露又瘦了些,不过脸上的笑容倒是越来越多。
“顾空庭。”寒露佯装恼怒,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站到这来,我给你拍张照片。”
顾空庭乖乖的站过去。
“给你开个照相馆好不好?”
“不要。”寒露拒绝“:我喜欢拍风景。”
“那也很棒,那你就可以去世界上很多很多的地方,拍世界上很多很多的风景。”
“可是那样,我们就不能经常见到面了。”顾空庭搂着寒露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可是,寒露小姐,你不属于任何人,你永远属于你自己,你可以选择去完成你想做的事业,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要做的,就是支持你,保护你,然后,在你想要见到我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顾空庭想起第一次见到寒露的时候,女孩羞红了脸,连抬头看他也不敢。
“寒露,我们一起相守到老吧。”
“你在和我求婚?”寒露狡黠的看着他。
“这样求婚太敷衍了,这是诺言。”
“不过如果你很着急嫁给我,那我马上求婚。”
“那倒也不着急。”寒露必须得承认,在没皮没脸这上面,顾空庭技高一筹。
寒露不知道,顾空庭真的买了戒指,就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如果寒露愿意,他随时都能拿出来,向她求婚。
顾空庭搂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他给她带了礼物,是一件漂亮的项链,项链上镶嵌着巨大的宝石,宝石被做成飞翔的鸟儿的模样,顾空庭说“:它的寓意是永久的自由。”但他又说“:我觉得,它的寓意应该是永远自由的灵魂。我希望你带着它,永远都可以做你自己。”
寒露仔细看着他,他好像憔悴了许多,可面对她的时候,他笑得永远真诚又热烈。
他是顾空庭,是在外温文尔雅的顾空庭,也是将心捧出来放在她面前的顾空庭。
“空庭。”她叫他“:这个祝福,我也想送给你。”
“希望你的灵魂自由,翱翔山水之间。”
顾空庭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祝福他,那样真诚,没有一点恶意。
小时候也有很多人祝福他,他们有人被顾氏弄的破产,有人是等着上位的小三,他们祝福他“:祝福他永远不要摔下来,永远代替他的父亲,代替顾家承受所有一切的痛苦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