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睡得并不安稳。
双眸紧闭,眉宇却紧紧蹙了起来。
半梦半醒的游离间,好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堵塞了唯一的呼吸通道,憋得难受至极。几乎是在快要窒息的一瞬间,激烈爆发的求生欲让他猛然惊醒。
是梦吗?
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窒息的感觉那么清晰?直到醒来仍觉得脖子酸痛。
人鱼喘息着从珠贝床上爬起,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
一条殷红如血的细线悄然顺着脖颈攀爬上他的指尖,在映入人鱼视线的刹那,化作丝缕如烟似梦的红雾消散。
弥雾散尽,雪发红袍的青年端坐珊瑚椅上朝他微笑。
“是你。”
人鱼记得他,是上午那个狡诈的,自己偷偷游走的人类。
白菌面上笑意愈深,“还记得我?记性不错。”
反正换做白菌自己,他是不会对只存在一面之缘的人有什么印象的。
人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夸奖,上午才见过面的人,怎么可能到了晚上就不记得了。
他只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亚特兰蒂斯。
看着面前的白菌,人鱼的眉毛蹙得更紧了,紧接着猛然反应过来:“不对,人类无法像鱼一样在深海里呼吸,你不是人类。”
白菌定定看着他,忽地笑出了声,眼眸半弯下来,语气不明:
“我觉得,比起关注我的这些问题,你倒不如多先关心关心自己。至少现在,你应该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全。”
他摊开手,犹带着笑意,声音轻而温和。
“很遗憾,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你——”
人鱼还没来得及领悟他话中的含义,红线就已无声穿透胸腔刺过他的心脏,将所有未尽的话语邯卡在了喉咙里,随着悄然降临的死亡一同定格在此刻。
丝缕血色从伤口窄小的孔隙氤氲而出,变成浅淡的粉红,最终冲散在深海幽蓝的潮流里。
浸透人鱼心血的红丝重新缠绕上白菌的腕骨,他垂下眼,看着人鱼漂浮的尸体,莫名恬静。
“本来可以不用见血的。”
白菌说。
“你不该醒过来。”
他站起身,红袍上,血色被海水浸泡的逐渐淡褪,雪白发丝铺散着飘摇。
“不过死亡于你,本就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白菌轻笑一声,含着丝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嘲意。
他闭了闭眼:“当然,于我也是。”
“菲尔迦,这是第1006次。”
——你还能撑多久,又能够强撑多久?
真可惜,你跟我一样,都没有时间了。
……
菲尔迦坐在审判官旁专属的席位上,从容看着西芙勒走向审判台。
直至审判台上光芒大盛,西芙勒手下的天平逐渐朝着一方倾斜,祂的神情也未曾有一分一毫的波动,依旧是温和的、满含神性的慈悲怜悯。
副审在场的情况下,审判庭宣判通常都由副审来,副审不在,方才由主审宣判。
在倾斜的天平被在场所有神收入眼底之后,菲尔迦从容起身宣判:
“西芙勒,产生感情,审判不通过。予以……”
祂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白菌上次说过的话“有销毁的视频吗?我想看。”
停顿只有不到0.1秒的时间,继而道:“当庭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