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百官迎驾。
众臣见内阁首辅卢兆升并未随圣驾回京,知道夔州那边出了变故,忠王叔谨率天子仪仗先回京师,忠王一党大为震动,又听闻皇帝有意立忠王。
忠王堂蠢蠢欲动。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戴春明安排监察台的御史弹劾内阁首辅卢兆升借改革自肥,贪污榷茶、圈地无数。
疏奏,陈帝广德寝而不报。
也活该卢兆升墙倒众人推,这卢兆升千好万好,自以为首辅又得皇帝信任,对待皇帝身边的太监就没有那么勤快了,反而多言语相激,太监们怀恨在心。
有一日陈帝广德登高望远,见建邺城中有一座华丽的高楼,问是谁家新宅,左右答道:这是内阁首辅卢兆升的家。
旁边又一内侍说:工部的大木料,一半都被卢首辅拿去建宅,前阵子太子大婚,无力修建殿阁,首辅才推脱以节俭为本……
陈帝广德自以改革以来,国家富强,多大兴馆阁,想到这几年,卢兆升劝谏自己国力不强,应惜民力,所以宫内建造不多。听小太监的话,原来是卢兆升拿去建宅了,他心里很不高兴。
但陈帝广德又转念一想,顺水推舟,说道:国家大兴土木,空耗国力,而督造司职权重大,不能空缺,卢首辅已然告假,解除卢首辅的督造司大匠职务,忠王一党闻听皇帝此举,大为振奋。
于是,弹劾卢兆升的奏折一波接一波,一个浪头盖过另一个浪头。
有的监察台御史写道:陛下以国事付首辅,望其忠贞,但首辅却不忠于陛下。兴建馆阁,无礼僭越;土断自肥,圈地无数;任人唯亲,宗族横行;害民如草芥,戗民如浮萍;甚有人言,大业大业,谁的大业?首辅首富,鸡犬兆升。民怨如此,陛下自鉴。
有的监察台御史写道:首辅潜邸旧臣,承蒙恩典,忝列台阁,本才学不足以称当世,而刁钻狠毒传天下,其家生灵芝,不思进献陛下,反以此物出世,必有兴者,迁于内室,不与人见。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唯圣天子鉴。
监察御史卫应元说道:首辅本一介寒衣,断粥画齊于陋室,勤读圣贤中科举。辅陛下于潜邸,出兵机于寿春。陛下践祚,以为肱骨,首辅尝言,以死报之。故诛首陆氏,献策集权,得罪世家。土断之法,岁入三倍。商税实行,年增百万。虽有小过不掩大道,首辅少年登科,意气风发,如今双鬓斑白,旧疾缠身。望陛下伏念旧臣之心,准其颐养天年。
万安宫中,陈帝广德见到这些奏章,总体上说卢兆升坏话的多,说卢兆升好话的少。内阁成员中,除了李之栋没有上疏,户部尚书甄班世建议革职察看,兵部尚书戴春明建议停职、保留荣誉职衔,让卢兆升颐养天年。大将军陈中原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只是建议皇帝考虑国内外形势,再做判断。
陈帝广德问李之栋为何不上奏疏?
李之栋说道: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帝广德说道:为何?
李之栋说道:我是卢兆升一党!
陈帝广德说道:哦?
李之栋说道:臣多次去卢兆升府上,系钱多益旧宅。不知哪里来的新宅?
陈帝广德说道:哦?
李之栋说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帝广德说道:你是说有人陷害卢兆升?
李之栋说道:臣也不知,居高位者,风大……
陈帝广德不再讲话,沉吟片刻,说道:朕知道了。
陈帝广德感到“朝局纷争”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想到一个人来处理此事,或者说他早已谋划好要用这个人处理这件事!
万安宫中,陈帝广德问内卫使李刚:卢兆升还在?
李刚说道:还在!
陈帝广德不再搭话。
李刚吓得一身冷汗,想起当年伍长悟之死。于是他亲自去夔州,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带着一盒酒食送卢兆升最后一程。卢兆升见到李刚,失声痛哭。
李刚问:哭什么?
卢兆升说道:你来了,我就活不长了。
李刚沉默了许久,说道:长史,你自行了断吧。
卢兆升说道:好,让我喝完这顿酒,再上路吧。
李刚陪着卢兆升喝了一顿酒,两人均痛哭流涕。
卢兆升叹道:上蔡东门逐狡兔,秋风乍起思莼鲈!我先走一步!
李刚回去向陈帝广德复命,陈帝广德良久没有作声。转而对身边的秘书郎李之栋说道:卢首辅为国操劳,染恶疾,朕遣医数问,卢首辅于榻前对以国事多难、望朕勤政,未及即去,朕心念之,准配享孝陵!谥曰“文正”,入忠臣传第一,赐其妻诰命夫人,荫其子为巨鹿侯,世袭罔替。全了这段君臣佳话吧!
李之栋默默的写着……
忠王党闻听陈帝广德又让卢兆升配享孝陵,不知道皇帝卖的什么药?一时之间,又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