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缓缓说道:臣不敢妄断,此中必有隐情。
李晔说道:内卫办事越发谨慎了。
陈默说道:陛下,臣死罪!
李晔说道:当前国家急务,暂看这蜀中战事如何吧?
陈默也望着窗外说道:大军必胜!
却说这五万大军汇合原来的五万大军,十万大军将夔州城围的团团转,一只鸟也插翅难逃,跑出去也变成火鸟。夔州刺史李淳洺死守三月有余,城中粮尽,一开始跑出去的信使也不知道有没有到成都请援军。蜀廷内阁早在半年前收到了李淳洺求援的信件,但内阁首辅赵步岭一直压着不发,蜀廷朝臣无人敢言,蜀廷太子李从珂终于从内阁值班知道了消息,连夜向蜀主李衮呈见。
李衮览后大怒,责令赵步岭督师六万前往救援夔州。赵步岭此时还不知道南陈又增加了五万大军。他还夸下海口,当率这五万雕面小儿,直捣建邺,迎圣主还都。当这六万援军行到离夔州城三十里时,方从打鱼人处了解南陈十万大军围攻夔州,城内消息不通。
赵步岭于是下令在此处扎营,派出侯骑探听情况。
蜀内阁次辅黄盖讲道:陈军见我大军前来,也不知虚实,我士气正旺,趁势杀出,可破敌。
赵步岭讲道:敌我情形不明,夔州是否失陷。主上将身家交于我等,不是为私门之事。
黄盖听道脸一红,也说道:首辅也要知道,夔州乃成都门户,一旦有失,那截压奏章的不知道什么罪过,老夫行军一天累了,回去休息了。主帅有事可随时吩咐。
黄盖走后,在帐外说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何时拆了庙,挪挪这尊佛。抽干这池水,王八哪里躲?
帐内蜀军俾将讲道:不就是想去救自己的学生么?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赵步岭说道:大敌当前,怎能有私怨!退下,巡抚诸营,谨防“营啸”。
陈军齐王军帐中,工部尚书齐彻、左将军吴道济、晋王广德、赵王广盛、齐王府长史伍长悟、一众俾将皆在帐中。
齐王攸开口道:夔州蜀军已成瓮中之鳖,然坚城未克,蜀军援军已开拔,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若内外联合,我军虽体大,处境也堪忧啊。
赵王广盛讲道:叔叔怕什么?叔叔但帐中坐,我与众将拼杀就是。
吴道济讲道:大军一动,万人之命,必然慎之,筹划于军帐之中,此齐王之意。我建议,在夔州城外筑墙,将士在内守备抵抗援军,另一路派精干士卒混入夔州城中,城内放火,斩断关锁,精骑一冲,大事可定。
晋王广德道:舅舅所言甚是,可筑墙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援蜀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筑墙啊。
伍长悟讲道:吴主帅所言,想必是要用夔江水和岸边柳连夜浇筑,借助冬天的气温筑墙。
正是正是。吴道济钦佩似的看着伍长悟。
众人将目光转向齐王攸。
齐王攸想了想,说道:吴将军所言真是深通兵法韬略,大军拨骑兵五千,择将率领,夜袭来援蜀军。其余除戒备及预备队外,通通筑墙。
赵王广盛讲道:王叔,我是前军先锋,自然当然不让。
齐王攸笑道:好,侄儿有胆有识,不可恋战。回军之时,自当报功于陛下。
赵王广盛率骑兵夜袭来援蜀军,战前动员道:大丈夫封妻荫子就在今日,大陈铁骑所至,甲光向日,所攻皆克!众人呼万岁!
却说齐王攸与众人一起建筑墙,士卒见道,都纷纷讲道:早知道齐王文章甲天下,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
晋王广德对齐王攸讲道:王叔,赵王去袭营,难保李淳洺也来袭我们营啊!
齐王攸若有所思,对晋王说道,有理。你率一支骑兵埋伏在大军帐外,等李淳洺率军来袭,里应外合,活捉李淳洺,夔州城不攻自破。
夔州城内刺史府,李淳洺讲道:今援军在外离我三十里,陈军主帅换成了齐王,我们应趁他立足未稳,打个夜战,好让援军知道我们还是有战斗力的,好让他们离我们近一点。我们的尚书令赵大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众人劝道:我军兵少。出战恐有所失,还是坚守待援的好。
李淳洺摆手道:兵法实实虚虚,我们出战,证明我们还有出战的能力,也能给城里百姓信心,还可以打击陈军士气。
李淳洺传令道:择精锐两千,随我出战。
却说屏风后转出一人,父亲决意出战,应当在城墙多备弓弩,免得陈军借混乱之时突入城中。
李淳洺看了看,讲道:女孩子家,妄谈什么军事!
这人便是李淳洺的独女李曼。
李曼又转入屏风,她的随从婉儿笑道:小姐,挨骂了吧。
李曼笑道:你再听听!只见李淳洺又下令道,刚才小姐所言,甚有道理。城墙多备弓弩。
众人笑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赵王广盛夜袭来援蜀军,被蜀军弓弩强射,靠营不得,于是赵王令全军击鼓,蜀军听的鼓声,从睡梦中惊醒,纷纷穿衣拿兵器准备战斗。
黄盖也被吵醒,急忙赶往中军帐,赵步岭正缓缓穿衣,中军帐外聚集了许多将领,没人敢进去。
黄盖见状,直入军帐,说道:陈军偷营,只有鼓声,故作疑兵之计,想必其大军正在攻城。我军应趁势而出,与夔州军早日汇合。
赵步岭说道:黄公所言甚是,但夔州军被围三月,还有战斗力么?说不定此刻已经破城,陈军在外面设下埋伏,等待我军一出,反而歼灭我军。
黄盖吼道:此三十里路平坦无山,唯有前方有树林二里,能有多少陈军?放火一烧,不就行了。
赵步岭说道:这一草一木都是大蜀的,烧可你负责?你夜入军帐,一意欲何为?
黄盖气呼呼的说道:意欲何为,我倒想知道你意欲何为?说罢走出军帐,昂天长叹。
赵步岭下令,多备弓弩,紧守寨门。蜀军也不出来,陈军也不进去,双方对峙了一夜。
却说李淳洺率军逼进陈军大营,正要厮杀,只听得身后鼓声大振,李淳洺急呼撤军。
晋王广盛搭弓射箭,正中李淳洺,众人护着李淳洺边战边退,陈军直追到夔州城门外,被弓弩射还。
李淳洺中了箭,又见子弟损伤过多。想起侄子李杉裕身亡,不免悲从心来。在刺史府嚎哭不已,李曼说道:胜负兵家常事,援军在外,只要坚守,顽敌可破。
李淳洺止住了声音,说道:大势不可违了,夔州要失守了,陈军的冰墙已经快筑好了。
曼儿,快研磨,我口述你来写,乘快马去成都,将此种情形告诉陛下李衮和恩师黄盖。
李淳洺讲道:大蜀广德三年冬月至今,陈军围城,援军迟迟不到,臣夔州刺史李淳洺率府兵两万困守。士卒老弱不堪,兵器杖甲不足粮尽。陈军克夔州后,必顺江而下,沿江油、涪城一线,围成都。愿陛下坚壁清野,敛兵聚守,固守成都。陈军千里转运,齐王攸握大军于外,陈帝李晔必不自安,假以时日,陈军必还,顺其后复夔州。
李曼写好后给李淳洺看,李淳洺讲道:你扮作男儿身,顺江而下去成都。切记,不要暴露身份,保护好自己。
李曼讲道:父亲随我一起去吧,此种情形,您更了解。李淳洺笑道,封疆大吏,岂能丢土?快走!
李曼无奈,跪着磕了几个头。李淳洺笑着讲道:走吧,乖女儿。
第二日,陈军攻城,猛攻东门,投石机将城门轰出一个大洞,陈军冲入城门内,蜀军虽反冲,无奈人少,李淳洺率军退入刺史府。说道,兵穷力竭,报国于此,便自杀而亡。其家眷军卒也纷纷自杀,有投井的,有抹脖子的,有上吊的。
陈军迅速占据了夔州城,齐王攸率军进城,看到城内百姓饥瘦不堪,惶惶不可终日,怕陈军屠城报复。
等打开刺史府看到府内惨状,不由得叹道:忠贞如是,天下可定。伍长悟看了齐王一眼,齐王自知失言,不再讲话。
赵王广盛拔刀要割李淳洺的头,送往建邺祭奠舅舅苏正。
齐王说道:此事要请旨,不可自断。
赵王广盛将刀一扔,说道:陛下许叔叔便宜从事,他害死夔国公,碎尸万段又如何?
晋王广德说道:齐王叔所言深有理,我大军乃仁义之师,广盛不可妄动,收蜀民之心为要。
于是齐王派人回京催粮草兵甲战马,并遣使报捷。他亲自祭拜李淳洺,收容蜀军战死之人埋了,并抚恤城中孤寡。一时夔州城人心皆悦。
三十里外的蜀军,听说陈军已经攻克夔州,赵步岭急忙派人前往各关隘开始戒严,严防奸细。大军开始往江油方向撤退。黄盖则派人前往夔州城打探李淳洺的消息。
李曼一行路过关隘,看情形都是逃避战争的难民,守卒正盘查过往的行人,一妙龄女子正等候查验。那守卒对另一守卒说道:该我了。说着上去对着女子一阵乱摸,那女子羞答答也不敢反抗。女子说道:大人,可好了?守卒说道:我看你不曾身怀凶器,走吧。另一守卒大笑。这女子走后,一老翁上前。守卒示意另一守卒,看他的包裹,看似客商。守卒说道:陈军奸细!我看你往哪跑!老翁一脸懵,还下意识的朝后看,才发现说的是自己。老翁说道:大人冤枉啊,老朽就是一客商,两军交战,往成都投亲的。守卒说道:放屁!我看你不冤枉!
另一守卒上去对老翁一阵拳打脚踢,说道你就是陈军的奸细。老翁辩解道我一老汉,怎是陈军奸细。
众人也没人上前阻拦。原来这老翁是小客商,做布帛生意,守卒贪图他的细软。故意污蔑他为奸细,来往的人没有人劝,有的还在旁边看热闹。
李曼吓道:大蜀的官吏怎么变成这样了!
守卒讲道:这是哪家裤裆没夹紧,露出你这个货来?实话给你讲,这个地方,无论他李家坐皇帝、宇文家坐皇帝还是他高家坐皇帝,我们就是铁打的门卒,他们是流水的皇帝。在这,我们就是皇帝。
李曼怒不可遏,拿出夔州刺史官印,说道:滚一边去!
两守卒大惊,急忙放行,还说道:我们是临时工,临时上岗,没有经过培训。
李曼抽了两人一鞭子,说道:长个记性,放老翁走。
李曼两人绝尘而去,守卒相互望望,一阵惊愕,说道:刚才只说放你走,没说让你带着东西走。
那老翁说道:这......叹了一口气,将包裹一扔。凄凉的背影行走在丛山峻岭中,他怒不可遏,却又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