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掌相接,却不闻半点声响。
铁悟只觉自己刚猛无比的一掌,仿若撞在一团棉花上一般,浑不受力,一惊之下,方欲撤拳,喻学冷的手上却陡然传来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顺着手臂直撞脏腑,刹那间,只听‘咯’‘咯’‘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铁悟如塔般的身体,如纸鸢一般倒飞回,重摔于地,口中鲜血狂喷,尽染衣衫。
群雄脸色骤变,骇然惊呼。
鲁猛与郭奇口呼大哥,慌慌张张奔上台去,伸手欲扶。
铁悟却一把推开两人,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道:“走开,‘振衣堂’没有贪生死之辈。”
两人虎目含泪,不住道:“大哥,大哥---------”
铁悟却哼了一声,眼若铜铃,大声道:“你们还记得‘振衣堂’的宗旨吗?”
两人全身一震,继而异口同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两句话出自《周易》,意思是天的运动刚强劲健,相应于此,君子应刚毅坚卓,发奋图强;大地的气势厚实和顺,君子应增厚美德,容载万物。
铁悟点了点头道:“下去!”
两人心知铁悟平生倨傲,一旦出手,决不容外人相帮,便是自己也不例外,只得颓然叹了口气,缓缓下了台去。
群雄眼见铁悟如此硬气,心中也不由大为饮佩。
陈云飞一时间大为感动,双目含泪,谓然叹道:“天下间,原来还有这英雄,自己真可谓坐井观天。”
喻学冷也仿似被触动了什么,微微的盖了盖眼,意兴阑珊道:“你定要救他们两人?”
铁悟吸了一口气,强自按住伤势,大声道:“不错。”
喻学冷冷笑道:“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豁出性命,值得吗?”
铁悟朗声道:“义之所在,当仁不让,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话说得慷慨激扬,掷地有声,群雄直听得热血上涌,精神一振。
喻学冷一点头,扬声道:“好,一掌救一人,只要你接得下我两掌,我便放人。”
铁悟大声道:“好!”当下却不急于出招,反而摇摇晃晃来至大酒坛边,伸手拍出泥封,一时酒香四溢,弥漫开来。
铁悟从旁抓起一只大碗,便从酒坛中舀酒来喝,边喝边大声唱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簶,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此次乃是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讲的是一个老英雄,由于朝廷对外坚持投降政策,只落得投闲置散,避世隐居,心情的矛盾苦闷当然可以想见。再联想起今日之事,直听得许多人凄然泪下。
待一曲唱罢,铁悟已然连喝十八碗。
众人只见其肚皮微鼓,脸色红润,双目精光暴闪,顾盼间,更是英气逼人,不由心头暗赞。
铁悟饮罢十八碗烈酒,更是豪气勃发,张口呼口一口热气,大笑道:“好酒,当真痛快!”话音方落,只见其身形猛然往前一纵,右手小臂由内往外一圈,又是一招——‘单龙出海’,拳借酒劲,更增气势。
喻学冷冷哼一句,右手仍是一掌拍出。
“砰”,一声,拳掌相交。
只听‘喀喇喇’一声,喻学冷足下木板尽皆碎裂,而铁悟则被一股大力反弹而出,如流星一般倒飞而回,哇的一声,再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烂泥,动也不动,好似死去一般。
群雄虎目含泪,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喻学冷冷笑一声:“何必呢?”
就当众人都以为铁悟已死之时,突听‘咳’‘咳’‘咳’几声,铁悟又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
众人心中又惊又喜,皆忍不住兴奋起来。
喻学冷点头道:“不错。”
铁悟淡淡一笑道:“还有一掌。”
众人心头齐齐一惊,刚落下的心又一下提了起来,皆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注视场中,四周虽有数千之众,但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铁悟颤巍巍的站直身体,双拳紧握,悲呼一声,气劲于全身流转不停,只听‘嘶’‘嘶’‘嘶’之声作响不停,身上衣衫尽皆片碎,如蝴蝶般四散飞开。
铁悟突然箭步向前,一出手,还是那招——‘单龙出海’。
喻学冷眉手一挑,右手手腕摇摆不定,仍是单掌按出。
“砰”,一声,两人再对一招。
铁悟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由此循环三次,终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向外跌退,直退到第三步,方才跌倒在此,双目圆瞪,嘴角慢慢沁出血来,神情萎缩,哪还有方才的半分豪气,虽还未死,已只剩下一点悠悠之气。
群雄尽皆激愤,五鹰中,以‘雀鹰’——张倚脾气最为火爆,眼见铁悟重伤,当下哪还忍得住,怒吼一句:“贼厮,欺人太甚”。身形一纵,跃上半空,双手屈指成爪,直向喻学冷当头抓下。
张倚一动,其余四鹰俱都脸上大变,当下也再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身形齐齐纵去,或抓,或拂,或扣,或扳,直向喻学冷攻到。
喻学冷冷笑一句:“莹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身形一晃,左袖顺势拂出,扫向五人,同时右手成掌,穿插直下,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忽虚忽实,像一尾滑溜无比,迅捷无伦的小鱼一般,隐隐约约,恍恍惚惚。
五人只觉喻学冷的那只衣袖,恍若铁袖一般,一股大力直撞而来,只被劲风一扫,便觉手腕酸麻,虎口几欲碎裂,若被击中,必定腕断骨折,双手必废无疑,当下哪敢硬接,急忙缩手。
可五人方才一避,喻学冷右掌早到。
只听‘砰’‘砰’‘砰’‘砰’‘砰’五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五人胸口同时中掌,登时口喷鲜血,向外跌出。
五鹰一招败北,群雄又惊又惧,呆呆的看着场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喻学冷冷笑道:“伏天雕一死,看来‘神鹰门’已无大将之才,这神鹰门的招聘,看来也该换了。”
此话一出,五鹰顿时羞愤难当,恨不得立刻便与之拼命,只可惜技不如人,也只得平白受辱。
正当这群雄激愤,却也无计可施之时,忽听远处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谁人敢在鹰王坟前如此大言不惭。”那声音,仿若天雷滚滚,轰散开来,一时间,群峰回绝,尽是那一句:“谁人敢在鹰王坟前如此大言不惭”。
那声音,仿若天外来客,又若雷神一怒,直惊得风起云涌,群雄耳边‘嗡’‘嗡’‘嗡’作响不绝,情不自禁的循声看去。
只见那山腰处,一匹骏马,全身黝黑如墨,唯有四蹄处略见一片雪片,蹄声如雷,裹起一道烟尘,直向擂台而来。
群雄脸色一变,心中齐齐道:“好一匹‘乌云踏雪’。”
再看那马上之人,只见其一身蓝衣,身材挺拔如秀,虽纵马而来,却是渊亭岳峙,散发出一股勃勃生机的气势,不由又是一惊:“好标劲的一个人。”但此时,因其光线角度,却无法看清来人的脸面。
就在群呼念头转息间,那马也只距擂台十数丈。
此时有那眼尖之人,陡然看清来人长相,不由脸色大变,失声道:“是他!”
群雄中,尚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只听一个如夜枭鬼鸣的声音道:“恭候多时,你终于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台上的喻学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