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那画,果然全画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烟火之气,大喜道:“好,好,好,八两纹银,值。”遂又掏了银子递上。
清儿得了银子,直想是一个的了玩具的小孩一般,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那眉宇间的一丝忧愁,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着他那张温纯的脸,还有那不带任何瑕疵的笑容,喻学冷忍不住问道:“姑娘妙笔丹青,在下佩服之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清儿此时对喻学冷大生好感,见其问起自己的名字,悠悠答道:“我姓夏,名清儿。”
“夏清儿。”喻学冷在心中默念一句,点了点头道:“夏姑娘,今日已得两幅丹青,明日希望你再带佳品前来,后会有期。”
夏清儿一见喻学冷要走,心里忽起一丝小小的失落,但想到今日已经卖了两幅画,而自己也无画再买,微微一笑道:“多谢喻公子,后会有期。”
喻学冷再不多言,起身离开。
可他真的离开了吗?不,这只是他暂时的一个借口而已。
夏清儿今日也特别高兴,喻学冷一走,她也收拾了行装,仍是到药店买了药,回家去了。
而她却不知,在离她十丈外的地方,正有一个人在默默的跟着她,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喻学冷。
夏清儿像往常一般回到家,不过她今日却显得特别高兴,她轻快的推开门,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夏母亲不料夏清儿今日回来的这般早,不由‘咦’了一声道:“清儿,你回来了,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早。”
夏清儿像平常一般,将药放进药罐,笑道:“娘,我告诉你,今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特别懂画,不仅一眼之下,便看出我的画得风格,妙处,还把我带去的画全买了。”
夏母亲从未见过夏清儿像今日这般高兴过,也不由欢喜道:“是嘛,怎么样,我就说,你的画一定会有人欣赏的。”
夏清儿点头道:“是啊,要不是遇见他,我几乎就要放弃作画了。”
喻学冷眼见夏清儿如此高赞自己,心中不由又是欢喜,又是惭愧。
片刻之后,药煎好,夏清儿将药端了进去,轻声道:“娘,吃药了。”
夏母亲‘嗯’了一声,接着便传来一阵吃药的声音。
须臾,只听夏清儿得声音又起:“娘,你先休息,喻公子给我定了两幅画,明日便要个给他,我先去作画了。”
夏母亲答应一声,之后便再无声响。显然已经休息了。
喻学冷耳听夏清儿叫自己喻公子,不知为何,心里‘怦’‘怦’‘怦’直跳,脸上也感觉一阵火热。
而此时,夏清儿也已回到大堂,开始作画。
看着她凝神专注的样子,喻学冷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次日,地点依旧,时间依旧,人,依旧。
“夏姑娘,果然准时,晚生有礼了。”喻学冷当先开口道。
夏清儿脸微微一红道:“有劳公子久候了”。
喻学冷报之一笑道:“夏姑娘,画,带来了吗?”
夏清儿点了点头,从背后的板车上抽出两幅画来,展开第一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座大山,大山矗立,石质坚凝,气象壮伟荒寒,石旁则寥寥勾画了几笔,勾勒出几棵大树,却是有枝无干,丰茂至极,笔法简劲,简括动人,画风朴素,气势极壮。
夏清儿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喻公子,可知是何风格?”
喻学冷缓缓道:“工关河之势,峰峦少秀气,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少而意愈长,五代后梁关仝。”
夏清儿眼中微现惊奇之色,喻学冷说的一点没错,这画果是关仝风格,关仝喜作秋山、寒林、村居、野渡、幽人逸士、渔村山驿的生活景物,能使观者如身临其境,“悠然如在灞桥风雪中,三峡闻猿时”,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顿了顿,夏清儿方才道:“此画花时半个时辰,十两纹银。”
喻学冷也无异议,又看向另外一幅。
夏清儿会意,当下又展开第二幅,第二幅画得也是山水,画法简练,笔势锋利,却是墨淡如水,飘逸出尘。
喻学冷微一沉吟,便道:“淡墨如梦雾中,石如云动,五代李成。”
夏清儿心中暗暗佩服,这李成,中国五代及北宋画家。多画郊野平远旷阔之景。画山石好像卷动的云,后人称这种表现技法为“卷云皴”。气象萧疏、烟云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
夏清儿沉吟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喻公子果乃懂画之人,如不嫌弃的话,这幅画就送与公子,以作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
喻学冷微微一愣,继而豪然笑道:“好,我与夏姑娘一见如故,今日我就把画收下,若使有缘,定报情意。”
夏清儿微微一笑,羞涩道:“我与喻公子既然已是朋友,就无需再这般客气,以后你就叫我清儿吧。”
喻学冷心下欢喜,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却不知,这微妙的感情已在不知不觉间近了许多。
为了打破沉默,喻学冷岔开话题道:“清儿,我俩既已是朋友,为今日这个难得的日子,我想去你家拜访一下。”
此话一出,夏清儿脸上立现为难之色,但继而还是答道,:“不瞒喻大哥,我母亲身患重病,常年皆卧病在床,家中更是家徒四壁,我只怕喻大哥受不了这份清苦。”
喻学冷哈哈一笑道:“清儿多虑了,我喻学冷堂堂男子汉,我怎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
夏清儿心下感动,低声道:“既然如此,喻大哥请随我来。”当下推了板车,缓缓前行,喻学冷急忙相帮。
清儿仍是像往常一般,先到药店拿药,之后方才回家。
喻学冷只觉全身轻飘飘的,但他强忍着自己,一路上默默跟随。
板车缓缓前行,不多时,便已来到那个破旧的小屋——夏清儿的家。
喻学冷虽早看清了这间房子,可还是第一次踏进屋里,心里不由有些激动和忐忑。
“娘,我回来了。”夏清儿还是像往常一般,叫了一句,只是她的声音中有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和激动。
夏母‘哦’了一声,忽然‘咦’了一声道:“怎会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清儿,是你朋友吗?”
夏清儿回头看了一眼喻青玲,脸微微一红,轻声答道:“娘,是我昨日跟你提起过的那位买画的喻公子。”
夏母亲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喻公子,老朽身体多有不便,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喻学冷急忙道:“伯母言重了,晚生不请自来,才叫打扰。”
却听夏母叫了一句:“喻公子,请进来,老朽有几句话相询。”
喻学冷一愣,此时夏清儿正在院外准备饭食,房中只剩他一人,想了想,当下还是掀帘而入。
只见房内乃是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放了两张床,靠里面的那张睡了一人,年纪约在四十来岁,却是头发花白,面容苍老,双眼内陷,眼神涣散,双眉紧锁,隐含病容,全身则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
喻学冷肃然道:“伯母好。”
夏母微微笑了笑道:“老朽身染重病,无法起身,喻公子见谅。”
喻学冷急忙道:“伯母尽管说,晚生伶听教诲便是。”
夏母一见喻学冷长得丰神俊朗,文质彬彬,说话柔声细语,谦恭有礼,心里早已大生好感,只是见其左袖空空荡荡,却是断了一肢,不由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听清儿讲,此人如此博学多才,断了这一支手,定有缘由,随即也便释然,她哪会想到,面前所站之人,便是前几日在京城,屠杀数千官兵的杀人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