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渐渐平复心情,已不像先前那般混乱不堪,李落沙心神稍定,转头看向蓝衣人,只见其手指于剑身上伸缩不定,曲音也开始变得时快时慢,时大时小,时紧时松,时疏时密,李落沙心头一震,不知不觉间,也跟着曲音转了过去。
旦听得那音调,快如万马狂奔,慢如鱼游浅底,疏如零星雨点,密如珠落玉盘,大如狂风暴雨,小如蝉声低鸣,此时那歌声已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但也是欲罢不能,随着蓝长人的曲音变换不休。
蓝衣人突然一拔曲调,声调越变越高,直若破云之箭,直上九天云霄,再高处,又若龙吟九霄,火舞黄沙,那声浪,犹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出,在那声浪的催动下,蓝衣人周围的沙粒也被震得跳动起来,而那歌声也随着曲音越变越高,待到最高处时,却突然嘎然而止夜,重归于寂静。
直至许久,众人方才从这场声音之战中反应过来,回想刚才,却恍若作了一场梦一般。
黎明,终于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到来,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四下寻找王黑子的踪迹,可寻了将近两个时辰,众人却是无功而返,李大彪与王黑子的感情最深,此时一见其踪迹全无,不禁虎目含泪,恨声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死了咱兄弟,待我抓住他,定将他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众人也不由纷纷发问:“王黑子到底去了哪里?”
“会不会死了,可要是死了,为何连尸首都不见?”
“前两晚唱歌的是人还是鬼,王黑子会不会被鬼抓走了。”
众说纷云,却闹得人心惶惶。
李康看了一眼李落沙,李落沙皱了皱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见李落沙同意,李康方才沉声说道:“此次来的是人,名为‘沙漠妖狐’。”
众人又惊又疑,皆齐齐回头看着李康,李康知隐瞒不住,遂将客栈所听到的和盘托出。
众人一听来者并非鬼魅,方才放下心来,却不知人往往比鬼魅更可怕。
第三晚,老天似乎对其特别照顾,终于出现了点点月色,星光下的沙漠显得很静,很美,荒凉的美,众人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好转而变得舒畅起来,紧张的心情也松懈下来,毕竟今夜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再不会同前两晚那般茫然不知所措。
李落沙眼望众人,心里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一种无法明了的不安。
夜,静,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了那令人烦燥不安,阴森森得令人恐怖到疯狂的歌声,众人也暂时忘记了恐惧,开始谈笑风生。
“看,那是什么?”一个年纪尚轻,视力较好的年轻人指着远方惊奇的叫道。
众人循声看去,点点星光下,远处闪烁着点点绿光,一人应道:“鬼火。”
另一人叫道:“鬼火,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先前那人叫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死后会留下白骨,时间长了,天气一热,便会自动燃烧,燃烧时会发出绿光,远远看来,阴森森的,所以就叫鬼火。”
先前那年轻人‘哦’了一声道:“那鬼火会移动吗?”
众人哄然大笑,其中夹杂着不少嘲弄之声:“白痴,死人的白骨能动吗,真是傻子,猪头-------”
就连李落沙也忍俊不禁,好奇之下转头看向那鬼火之地,李落沙内力较高,眼力更为精准,果见远处有几点零星鬼火,浮现在空中,细看之下,果然在向此处飞快的移动,同时耳边传来“轰隆隆”,“轰隆隆”的马蹄声。
李落沙心头一惊,面色一变,惊呼道:“备战,有敌来袭,沙漠妖狐来了。”
众人心头大骇,面色大变,尚未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周围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马蹄声犹如密集的雨点,噼哩叭啦直压过来,此时那些鬼火移动得更快,纷纷扰扰,转瞬之间已到不远处。
李落沙心下大急,大声叫道:“大家别慌,快向骆驼边靠近。”
众人此时却像脱僵野马,一听号令,慌忙向骆驼边靠来,可越是惊慌失措,速度反而越慢,来者速度极快,几如乘风驾浪一般,众人还未站稳身形,来人已发动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只一个回合,整个商队就彻底崩溃了,来者共有三十来人,个个都用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对眼珠于外,衣服上染了一种特殊的原料,黑暗之中冒着绿光,远远看来,就像是一把把燃烧的鬼火,不知是为了让人恐惧,还是为了在黑暗中更利于拼杀。
风,似乎早已都在他们的算计中,配合着他们的行动,卷起满地的黄沙,铺天盖地,更增杀气,只听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条条年轻的生命,一个个满腔热血的青年,就在这点点星光下,滚烫的黄沙中,被一刀刀砍下头颅,卸下肩膀,滚烫的鲜血一瞬间染红了满地的黄沙,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知夹杂了多少恐惧与哀伤,只一瞬,商队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待李落沙勉强将人聚集在一起之时,已只剩下六人。
那三十来人嘴里幺喝着,挥舞着手里的钢刀,将六人团团围住。
李大彪紧握着手里的钢刀,大声道:“少主,快下令吧。”
李落沙双眼赤红,眉头紧皱,铁青着脸,右手紧紧握着宝剑,死盯着前方,却是不发一语。
仿佛已料到这六人已是瓮中之鳖,那三十来人忽然停了下来,默默的跟在一匹白马身后。
旦见那匹白马如众星拱月般立在最前,上面静静的坐着一人,显然是这帮人的头目。
李落沙看着马上之人的身形,恍惚间,竟然产生一种错觉,脑海中陡然闪过盘龙镇中那女扮男装的店小二,不由心头一惊,背心处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专心应敌。
李大彪见李落沙毫无反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少主,该怎么办,快下令吧。”
看着满地的死尸,被鲜血染红的黄沙,李落沙的手心里渐渐沁出冷汗,浑身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所有的鲜血,所有的呐喊与拼杀,都在等他最后的决定,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担心,李落沙的嘴里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等了半响,仍不闻李落沙的回答,李大彪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暴喝道:“直娘贼,还我兄弟命来。”手挥钢刀,直向那匹白马冲去。
李落沙一惊,失声道:“大彪。”可李大彪已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身影。
李大彪身材虽然魁梧,速度却是极快,一个箭步直冲到众人白马面前,一招——“力劈华山”,直劈马上之人,刀未至,一股澎湃的刀劲已如狂风骤雨般急袭而出。
谁知那马上之人却是不闪不避,而是随手从马上洒出一种白色的粉末。
只听“嘶”“嘶”“嘶”之声作响不绝,李大彪顿时发出一种撕心裂肺的惨叫。
众人直惊得目得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种白色粉末一上身,李大彪仿佛一瞬间被扔入油锅,他魁梧的身体忽然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在一眨眼,便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更可怕的是,他身体消失的速度竟比他砍下的那一刀更快,没有剩下一丝血,也没有剩下一丝肉,在他那具白骨倒地的一瞬,钢刀才无力的掉在地上,“当”一声轻响,震惊了每一个人,也将每个人心里的恐惧一瞬间提到了极点,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络绎不绝的滚落,滴入滚烫的沙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