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慧觉佛法精神,定力不凡,此时也是脸色一变,沉吟了一下,方才一字一顿道:“李施主遍寻不见,恐怕……”说到此处,却是一顿,似乎在考虑后面的措辞。杨戢心中已隐隐感觉到不安,颤声道:“恐怕什么?还请大师明示。”
慧觉皱了皱眉,才缓缓道:“恐怕已进入磨镜台。”
杨戢呆了一呆,虽知磨镜台凶险无比,但听得此话,也顾不得其他,当下便要入磨镜台去寻李焱。
慧觉微微动容,慌忙道:“杨施主且慢,此刻天地交征,阴气甚重,你此刻入阵,实是凶险百倍,那磨镜台随人心而变换,即便你入了阵中,也于事无补,只会自困愁城,徒增烦恼。”
杨戢也明白慧觉此话有理,不由面露犹豫。
慧觉见他有些意动,续道:“李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露豪气,绝不是命薄之相,吉人自有天佑,杨施主不必过分担心。”
杨戢心中虽是焦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企盼上天眷顾,饶了李焱的小命。
且说李焱白日里喝多了酒,等到行到半山腰之时,已有九分醉意,众人方才停下身来,眼见旁边一颗大松树风华正茂,大如圆盖,正适合遮风避雨,李焱大喜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在那树下倒头而卧,片刻功夫,便已呼呼大睡,好似冬眠一般。
慧觉虽是舌灿莲花,妙语连珠,李焱却是梦游周公,神游万里,睡得好不香甜,连慧觉的只言片语也未听到。
哪知百日里饮酒过度,睡至半夜,竟然尿急,惊醒过来,当下拉开裤档,便在树下就地解决。陡见旁边睡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女眷,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自己好歹也是青丘门下,若被人看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以后还怎么娶妻成家。”念及孤独终老,关乎一生幸福之事,顿时心头一跳,飞起一丝廉耻之心,当下蹑手蹑脚的跑了开去。
李焱跑到数十丈开外,确定没人看见,方才拉开裤档,便在群山碧树之间洒起尿来。正舒爽间,陡见前方一个黑影闪过,隐隐约约,好似鬼魅一般。
李焱不备之下,顿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心头一怒,大喝道:“他奶奶,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此装神弄鬼。”
谁知那黑影真似在装神弄鬼,被人喝破行藏,顿是逃得更快,只听得风吹碧叶,哗哗作响,好似有意嘲弄一般。
李焱不由大怒,喝道:“何方幺麽小丑,也敢来戏弄老子,且看老子钟馗追鬼,小鬼,哪里走?”呼喝声中,也不管三七二十,自顾自地向前追去,却不知前方便是慧觉都忌惮三分的磨镜台。
哪知那小鬼逃得飞快,李焱追赶一阵,不仅那小鬼逃得无影无踪,连自己也搞得七晕八素,忘了回头路,眼见四周古木森森,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树枝乱拂,上下乱走,好似张牙舞爪的怪物。
李焱却也不怎么害怕,眼见黑灯瞎火,回去无望,当下便打定主意在林中睡上一晚,天明再作打算,正要合衣而睡。
忽听得一声低叹,那叹息声来得如此之轻,好似根本没人叹息,只是他在心底低低一叹而已。
李焱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有一片石壁,光润如玉,恍若一块巨大的镜子,淡淡的月光下,如给那石镜盖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更使那镜子显得隐隐约约,婉转飘荡。
只见那石镜之中,竟缓缓走出一名美貌女子,举头向月,足踏月光,在那石镜之中翩翩起舞。
李焱一呆,不由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女子眉眼盈盈似水,笑靥绚烂如花,雪臂如蛇扭舞,酥胸似浪起伏,腰肢折转,雪臀款摆,纵横交错,赤足飘飞,彷佛烟柳随风,花絮逐浪,举手投足间,尽显勾魂夺魄。
李焱只看了片刻,便觉得心旌摇荡,血脉贲张,心下不由大喜道:“难道此处便是传说中的洞天福地,他奶奶的,老子这下时来运转了,仙女,别再跳了,换老子来效劳了。”大喜之下,哪管其是真是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急急奔了过去。
夜色深沉,月光淡淡,更显温柔,月光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悸动。
李焱大喜之下,狂奔而入,不知为何,那仙女看似入手可及,可不知为何,李焱跑了大半天,却好似在原地打转一般,那女子仍在面前翩翩起舞,硬是跨不过去,不由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搞什么鬼?”
仿若听到了李焱的怒吼,那女子忽然停下舞步,转过身来,巧笑嫣然道:“公子何必着急?路,不就在脚下吗?”
“公子?”?李焱生平只听过人家叫过大爷,大侠,大英雄---却从未与这‘公子’二字挂得上边,闻言不由一愣,忽闻声响,只见得脚下,不知何时,竟露出一块巨大的石镜,盈波如水,碧光荡漾,宛若一泓清泉。
那女子柔柔道:“公子可曾有最关心的人?”
李焱心道:“老子现在最关心的,便是你了,却不知要如何做法。”脸上呵呵直笑,一副无耻嘴脸。
似乎看透了李焱的心思,那女子俏脸微微一红,轻笑道:“既然如此,还不简单,只要你俯首看镜,便能得尝所愿。”她的声音飘飘忽忽,温柔得好似情人在耳边低语,让人有些情不自禁。
李焱心中一阵迷茫,脸上如痴如醉,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李焱!”一声惊呼,从背后传来,一女子闪身出现,急速飞来,口中急道:“不能看!”
那一个瞬间,李焱仿佛微微怔了一下,但随即,他还是看了下去。
就那么,深深看了下去。
风声忽止,万籁寂静。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女子来得还快,转眼之间,便已到李焱面前,喝了一声:“破!”右手一握道诀,猛然往外一挥。
只见一片淡淡的烟云陡然凭空出现,瞬间便将那女子遮得严严实实。
那烟云似含着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烟云一笼上去,那石镜之中顿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声,随即消失不见。
天地间不由一静,月光又从那云层中掩了出来。
那女子也不去管她,停住脚步,看向李焱。
李焱抬头一见那女子,不由目瞪口呆。
一见李焱那副呆相,那女子不由‘噗嗤’一笑道:“臭小子,傻了吗?连老娘都不认识了。”只见那女子虽是自称呼‘老娘’,却半点不老,生的美艳无铸,年约二十来岁,盈盈浅笑,顾盼生姿,不是别人,正是数日未见的徐念。
李焱此时方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呆呆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徐念脸色忽然一红,竟有些扭扭捏捏,随口道:“本女侠碰巧经过,正好看到一个傻瓜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如孤魂野鬼般游荡,特地过来瞧瞧他弄什么玄机。”
李焱大怒道:“放屁,谁是傻瓜了。”
徐念冷笑道:“不是傻瓜,大半夜的,跑到这来干什么?”
李焱咕哝道:“老子睡不着,来这赏月不行吗?”
徐念嗔道:“赏你个大头鬼,你可知这‘磨镜台’是什么地方,来这里赏月,存心找死,若不是本小姐出手相救,方才你已陷入幻波镜中,永世轮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焱吃了一惊,意似不信道:“胡说八道,老子就不信这狗屁幻波镜真有这般厉害。”
徐念冷笑道:“井底之蛙,只识斗大的天,幻波镜能幻化心中所想,最是厉害不过,你方才在那幻波镜中,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