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急忙追上前去,却见韩月伫立在一颗石柱之前,一动不动,好似真被你女鬼勾了魂去。
众人吃了一惊,杨戢连忙叫道:“韩师姐、韩师姐---”
连续叫得几声,韩月方才一下惊醒过来,‘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众人见他恢复正常,心里才稍稍放下心来,杨戢低声道:“没什么。”
韩月听他这般说,想来先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不由微微一红,却不敢抬头去看他。
杨戢哪知她小女儿心态,当下也未多想,抬头看去,只见那石柱之上,挂了一幅字画,也是画在先前的那种不知名的皮上,画上却是一名白衣女子,栩栩如生,夺人眼目,右边空白处,题了一首小诗,‘一笼金线拂弯桥,几被儿童损细腰。无奈灵和标格在,春来依旧褭长条。’字迹娟秀,与先前房中的那幅相同,想必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此画人物衣褶飘举,线条遒劲,人称莼菜条描,具有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效果,被誉为吴带当风。乃是模仿大画家吴道子所作,线条简练,落笔便去,还于焦墨线条中,略施淡彩,世称吴装。作画线条简练,笔才一二,象已应焉,有疏体之称。
传闻他在大同殿上曾画了五条龙,麟甲飞动,每欲大雨,即生烟雾”,真是生龙活现。全画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烟火之气。
听得杨戢在哪滔滔不绝说了一通,李焱自是昏昏欲睡,杨戢则是见怪不怪,反是韩月,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罗里吧嗦,果然是书呆子,难怪那夏小姐这般痴恋于他。”念及于此,心里不知怎么的,倒是微微有些酸楚。
众人此刻自也明白过来,想来先前所见的白衣女鬼,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这幅画。凝神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继续向前。
差不多走了盏茶十分,前方回廊却是一个转折,其上又挂了一幅字画,此番画的却不是人物,而是水墨丹青,上面也题了一首小诗,‘折柳歌中得翠条,远移金殿种青霄。上阳宫女含声送,不忿先归舞细腰。’
却听杨戢瞧了片刻,遂摇头晃脑:“此画工整而无匠气,紧密而不纤弱,雄伟而又典雅。深得青绿山水的精髓。笔力遒劲,法度谨严,色彩繁富,乃是李思训的笔风,李思训画风精丽严整,以金碧青绿的浓重颜色作山水,细入毫发,独树一帜。在用笔方面,能曲折多变地勾划出丘壑的变化。尤工山石林泉,笔格遒劲,得湍濑潺湲、烟霞缥渺难写之状。”
众人此刻已是见怪不怪,见这话中无甚名堂,遂举步向前,到下一个回廊转折处,又是一幅字画,只见那字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座大山,大山矗立,石质坚凝,气象壮伟荒寒,石旁则寥寥勾画了几笔,勾勒出几棵大树,却是有枝无干,丰茂至极,笔法简劲,简括动人,画风朴素,气势极壮。上面题了一首小诗,‘褭雨拖风不自持,全身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相赠,便似观音手里时。’
李焱抓了抓头,左思右想,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眉道:“杨五郎,这画又有何名堂。”
杨戢出身名家,得天下四绝之首的谢桥亲自指导过,自是胸有成竹,笑道:“工关河之势,峰峦少秀气,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少而意愈长,关仝。关仝喜作秋山、寒林、村居、野渡、幽人逸士、渔村山驿的生活景物,能使观者如身临其境,‘悠然如在灞桥风雪中,三峡闻猿时,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众人虽是大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见其从一幅画中,能滔滔不绝的说出这么多事情来,也是在心里暗暗佩服。
第四个回廊转折处,画的亦是山水,画法简练,笔势锋利,却是墨淡如水,飘逸出尘。上面仍有一首小诗:‘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
杨戢暗暗佩服道:“淡墨如梦雾中,石如云动,李成的画风。这李成,多画郊野平远旷阔之景。画山石好像卷动的云,名为‘卷云皴’。气象萧疏、烟云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
第五个转折处,画上却颇多景物,有红日,有山,有树,有水,有人,山顶多矾头,水边多风吹蒲草,近树多曲、远树皆直,淡皴浓苔、破笔焦墨,以勾、皴、点、染的不同技法,抒状风、晴、雨、雪的不同气象,从而实现峦光山色、朴茂静穆的平深布局。右上空白处,仍是一首小诗:‘一簇青烟锁玉楼,半垂阑畔半垂沟。明年更有新条在,绕乱春风卒未休。’
“董源!”杨戢点头赞道:“董源运用披麻皴和点苔法来表现江南一带的自然面貌,神妙地传写出峰峦晦明、洲渚掩映、林麓烟霏的江南景色。他用笔甚草草,近视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在技巧上富有创造性。在意境上发扬了‘不装巧取、皆得天真’的董氏之风。”
此刻众人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却如骨鲠在喉,说不出口。
到了第六个转折处,上面却是楼台阁榭,小桥流水,虽是结构复杂,却是栩栩如生,右手处写了一首小诗:‘高拂危楼低拂尘,灞桥攀折一何频。思量却是无情树,不解迎人只送人。’
便是韩月亦是暗暗佩服,情不自禁的抓头看向杨戢。
杨戢心中凛然,叹道:“豆人寸马,形象如生,张择端。张择端善用现实主义手法,全景式构图,此画虽多楼台阁榭,小桥曲水,规模宏大,却结构严密,构图起伏有序,其笔墨技巧,兼工带写,活泼简练,无一不至臻至妙,称得上妙笔神工。”
到了此处,便是一向粗豪的李焱,亦看出了问题的不对劲,抓头道:“这人莫不是神经病,闲着无事画了这么多莫名其毛的鬼画。”
杨戢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此人能用不同的笔法作画,且每幅画皆深得精髓,如此人物,只怕不是无名之人。大家千万小心些。”
李焱骂道:“老子最烦这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东西,大家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厮杀一番,岂不是好,偏要弄这些鬼名堂。”
杨戢皱眉道:“举凡才高八斗之辈,皆是脾气古怪,此人才智其高,杀人手法,却极度残忍,三师兄万不可大意轻敌。”
众人边走边说,转瞬间,又来到下一个转折处,此番画的却是花鸟虫鱼,虽只是寥寥几笔,却是随心所欲,满纸烟恋,上面仍题了一首小诗:‘濯濯烟条拂地垂,城边楼畔结春思。请君细看风流意,未减灵和殿里时。’
杨戢略略看了一眼,便道:“此画将苍茫浑厚与壮丽清润融为一体,其抒发的情感也由清寂冷逸而变为宏阔平和。‘踔厉顿挫,浓郁苍老’,沈周之风。”顿了顿,皱眉道:“这是第几幅了?”
韩月心细,闻言便道:“第七幅了。”
李焱跳脚道:“这神经病倒要干什么,不会真是要我们进来欣赏这鬼画吧。”
杨戢摇头道:“这画别有深意,断不会这么简单,再向前看看。”
到了第八幅,画的却是一幅奔马,神采焕发,顾盼惊人。用笔简练,马的一举一动,极其细致生动地表现出骏马运动和性情的特征。全画生动传神却未上色。上面仍题了一首小诗:‘漠漠金条引线微,年年先翠报春归。解笼飞霭延芳景,不逐乱花飘夕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