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戢见店小二害怕,微笑道:“三师兄,你别吓着人家。”转头道:“小二哥,两坛酒,再切十斤牛肉,再加几个素菜便可。”
店小二见杨戢风度翩翩,谦谦有礼,心头不由生了好感,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当下哪敢去招惹李焱,生怕那煞神又生出什么事来,急忙转身跑了开去。
不一会儿,店小二把酒菜端了上来,杨戢心细,随口问道:“小二哥,我看这衡山脚下,多是荒山野岭,平日里也难有人来,掌柜的建了这么大的客栈,就不怕吃亏?”
韩月听杨戢有心试探,急忙也留上了神。
店小二笑道:“老板是富足人家,又不缺钱,在这衡山脚下,难免建得大了些,想沾点衡山的灵气。扬州多水,只要天一下雨,前面几条河水便会暴涨,加上道路湿滑泥泞,极是难走,南来北往的客人便不能上山,老板便建了这么个客栈,也不图钱,只想让客人有个落脚之处罢了。”
三人恍然大悟,抬头看着窗外的毛风细雨,越发显得愁闷起来。
李焱拍开酒坛,正欲倒酒来喝,忽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外,骂了一句:“操,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众人一愣,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人骂了一句:“这该死的雨。”继而便传来一阵跺脚声,门帘一掀,行进一行人来,人数竟是不少,约在百十来人,领头之人倒也识得,竟是神霄阁的四雄,一行人见了杨戢四人,倒是愣了一愣,却也没答话,自顾自的去那边坐了。
李焱怒道:“真他娘的小气,要不是杨五郎救他们,早他娘的死在那什么鬼阵中了,还能在此处耀武扬威。”想是说到了恨处,抬起酒碗,一饮而尽。
杨戢轻叹一声,神霄阁此番大败亏输,真叫损失惨重,三师兄此话倒也难听了些。
文君集神色一怒,似要接话,其余众人更是齐齐变了脸色,侯慕白忽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众人便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生生按捺住了。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人轻声一叹:“阿弥陀佛,大家份属同道,理应互相扶持,魔教诡计多端,诸位同道还未见识到吗。”声音平和,隐隐间,竟传来一股祥和之气,原本喧闹的大堂,不知为何,忽然一静,仿若置身在古井之中,不想再惹半点风尘。
杨戢心头一震:“此人好深的道行。”
说话间,只见一名面目慈和,身形矮小的老僧缓缓走了进来,其后跟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打扮与说话之人大同小异,身材却高大了许多。其后则跟了不少光头和尚。
见得两人,侯慕白等人顿时面露喜色,侯慕白急忙起身迎上前去,谦卑道:“大师佛法精深,小子受教了,此番大师仗义援手之恩,神霄阁感激不尽,定铭记在心。”
“阿弥陀佛!”那矮小和尚双手合十,喧一声慈和的佛号,继而缓缓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既有魔教横行,降魔护法,自是不留余力,何来仗义出手之说。”
李焱则皱眉道:“他奶奶的,这老和尚什么来头,怎这么大排场?”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愕然,侯慕白面色一沉,魏东雷更是怒目而视,随时便要暴起动手。
杨戢脸色一变,想要阻拦,已然来之不及,慌忙起身道:“三师兄饮酒过度,口无遮掩,还请大师恕罪。”
那老僧则微微一笑道:“佛家有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施主何罪之有,老衲法号慧觉。”说着,一指身旁的高大和尚道:“这是贫僧三师兄慧让。”
杨戢‘啊’地一声,忙道:“原来是灵音寺‘不动明王’、‘军荼利明王’两大明王驾临,弟子杨戢,失礼之处,还请大师勿怪。”
天下修真门派,正道素以青丘派和灵音寺为首,灵音寺中高手如云,向有所谓“四大金刚,五大明王”之称,这慧觉便是五大明王之首的‘不动明王’,另一位,则是排名第三的‘军荼利明王’,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两位得享大名,道法自是非同小可。杨戢见他说话不温不火,全身弥漫着一股祥和之气,心中更增敬意。
韩月也慌忙起身见礼。
慧觉含笑道:“诸位不必多礼。”缓缓走到侯慕白旁边坐下。
慧让也点了点头,跟上前去。
众人方才坐定,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似有来人,一人冷笑道:“原来侯兄请了这等帮手,难怪这般有恃无恐,想必对那《火神诀》是志在必得了。”
文君集低声冷笑:“温氏双壁,温韬、温宁。”
杨戢眉头一皱,人的名,树的影,想是也听过双壁之名,当代折剑山庄最有名气者,必是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剑冠,惜花公子风君候,此人得名剑百里流芳,名动天下,年轻一辈,则是有双壁之称的温韬、温宁,两人除剑冠之外的年轻翘楚。
思索间,只见外门又走进三人,背后跟了一大帮人,当先那人年约四十来岁,双眼精光闪闪,青山磊落,背了个狭长包袱,作文士打扮。
杨戢一愣,竟是识得,乃是经年未见的沈临风。
沈临风扫了堂中众人一眼,最后定格在慧觉那一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却也没说话,便走了过去。
其后二人一身白衣长衫,年纪都在二十四五岁,腰悬长剑,似笑非笑,一人眼神倨傲,透出一股酒色过度的浮夸之性,后一人皮肤白皙,好似常年没有见过太阳一般,透出一股病态的白来,给人一种阴森寒冷的感觉。
魏东雷大怒道:“温韬,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倨傲少年回头扫了一眼魏东雷,半点不放在心上,呵呵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莽夫,怎么?被人烧成猪头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声音阴沉,颐指气使,想必就是双壁之中的温韬,另一人想来就是温宁了。
杨戢听得火烧猪头一事,心中一跳,生怕被人给认了出来。
文君集低声道:“这般嚣张,不就仗着是温折剑的儿子,折剑山庄的少主。”
魏东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恶人自有恶人磨,像是在这温韬的手中吃过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戢心下了然,寻思道:“正道各派,表面上和和睦睦,但私底下却是勾心斗角,听那温韬之言,只怕与折剑山庄有些瓜葛。”
侯慕白起身含笑道:“温少主说笑了,侯某何德何能,岂能请动大师下山,全因家师与其有一面之缘,方才仗义出手。”
杨戢暗暗点头,心想:“这侯慕白果然是心机深沉之辈。”不由暗暗留上了神。
温韬冲他看了一眼,想要说话,但见慧让忽地转头看来,一双眼睛虽不凌厉,却是分外气势,温韬自是识货,急忙住了口,自在旁边找桌子坐了。
屋中便是一静,门外的雨,却下得越发大了,淋淋漓漓,大有点疾风骤雨的势子,疾风肆意,吹得那门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好一会儿,透过门帘偶尔露出的缝隙,才见一人从雨中缓缓行来,只见他身穿一身青衣,头上顶着一把油纸伞,伞檐口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脸目,蜂腰猿臂,一时雌雄难辨。
众人心下好奇,不知来人是谁,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人已走到近前,那店小二似是识得那人,慌忙迎了上去。
那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也不收伞,亦不进来,似乎感觉到杨戢的目光,那人陡然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