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来人身高八尺,生得很是高大,人还未至,已透出一股迫人之势,不是别人,正是神门四雄排名第三的魏东亭。
魏东亭一到,众人纷纷跳下马车,分列两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便是那朱师兄也是噤若寒蝉,一张丑怪大脸早成了酱紫色,也不知这杀神怎地会突然到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这杀神逮到,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当场毙命,一时心惊胆颤,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戢与魏东亭有过数面之缘,此刻虽是稍稍易了容,却真怕被他看出端倪来,忙低垂着头,神色装得很是俨然。
夏语冰紧贴杨戢站好,被魏东亭气势一激,心中也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气势来,被其气机一引,鞘中剑竟嗡嗡鸣叫起来。
魏东亭陡地生出感应,蓦地抬头看来,那股莫名气势却忽如流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自己的错觉。
杨戢心下一紧,手心处已然出了一层细汗。低垂着头,似乎一瞬间,连气都忘记出了。
好一会儿,才停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走了过来,那脚步声沉重至极,好似来人身上负了千斤巨石一般,杨戢心下却明白,并不是来人真个负了巨石,而是外功练到一定程度所致,外力能发不能收,虽还未到绝顶高手之列,却足以开碑裂石。
杨戢不敢想象,若是那一掌拍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下场?轻则静脉尽断,横死当场,重则爆体而亡,连衣衫都找不到一块。偷眼看去,正见魏东亭,一步一个脚印,正向自己这方走来。
眼看魏东亭缓缓走近,杨戢只觉一颗心似被一只巨手紧紧捂住,轻轻向旁边的夏语冰看去,却见其静静的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心想:“这碧落公子好生镇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
他不由得心急如焚,心跳也一瞬间加快了无数遍,一口气逼在胸口,似乎随时都要从胸口处炸开一般。
那脚步声越走越慢,忽地停了下来。
杨戢心里‘咯噔’一下,那狂跳着心脏,忽然一下子停了,全身好似被绷紧的弦,只要轻轻一碰,便要断作无数根,心里不住狂叫:“怎么办?怎么办?”他虽有百般智计,此刻也是无可奈何。
魏东亭却好似一下中了定身法,站在原地,并不说话,满脸诧异犹豫神色,心中暗忖:“难道是自己日夜悬挂,生出错觉来了。否则,那气势怎地消失得这般快法?”
举凡高手之间,最善寻气,只要气息稍异,心里立能生出感应。他却不知,上林书院的武功,由景而化,最擅藏气,何况夏语冰武功本就不低,此番刻意将气息一敛,登如路边顽石一般,朴实无华,毫不起眼,试想谁人又会紧盯着顽石去看?
魏东亭本就不是什么多谋之人,此番之所以出现于此,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眼见众人好似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个个木桩也似,杵在当地,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登觉心里一阵心烦,摇了摇头,低头对朱师兄吩咐了一句,蹙眉思索了片刻,便举步向外走去。
眼见魏东亭走开,杨戢一颗心才缓缓落入肚中,直欲张口长啸。
夏语冰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若不是方才自己见机得快,急早收了气息,只怕此刻已深陷千军万马之中,念及方才魏东亭只距两人咫尺之遥,形势之险,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抬头见杨戢脸色惨然,额头见汗,显是被魏东亭的杀气所迫,心下一阵怜悯:“也当真难为了他?”乘着上前,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杨戢此刻浑身虚脱,好似一下被抽干了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眼见前方有人,夏语冰怕露了行迹,当下不敢早说。
杀神走出,在场众人如蒙大赦,皆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朱师兄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杀神会有这奇怪指令。不过,杀神有令,岂敢不从,高声喝道:“不用进镇了,即刻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直赴杭州。”
两人听闻众人要回转杭州,更是又惊又喜,心想几番费尽心力,却坐了一回便宜马车。
一路倒也走的顺利,许是敌人也料想不到,两人这么快便潜回杭州,而且走得这么光明正大。
马车奔速极快,到了第三天正午,终于到达杭州郊外。
举目远眺,只见巍巍城墙蹲在地上,好似怪兽一般,城上城下,尽是神霄阁的弟子,旌旗飘飘,猎猎生风,莫名生出一股气势来。
想是神霄阁与藏剑山庄虽兵困上林书院,但双方各据南北,此处也未见藏剑山庄的人。
马车越走越近,两人心里反而生出‘近乡情怯’之感,夏语冰担心父亲与上林书院安危,生怕一不小心,便听到上林书院已被攻破,父亲战死沙场。
杨戢也不知现在局势如何,三师弟与韩师妹下落不明,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三师弟性格鲁莽,此番又多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猫,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此番正值中午,两人自不好光明正大的开溜,只得硬着头皮做那马车入城?还好朱师兄交游广阔,识得他的人不胜枚举,想必是整个食堂重则都身系在他一人身上,那守城门的弟子,恰好又是魏东亭本部,只随便盘查了下,便放众人入城。
两人乘着马车,一路东张西望,暗暗留心,只见杭州城虽是繁华如旧,街上行人却是少了许多,而且人人行事匆匆,低头疾走,便是偶有遇到认识的,也只是以目会意,并不交谈,好似被人下了禁口令一般。
杨戢低声一叹:“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看众人神色匆匆模样,只怕已被抓了不少人。”忽闻鼻边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好似空谷幽兰,沁人心脾,不由心中一荡,却是夏语冰凑过身来,低声道:“我看到师门联络的记号了。”
杨戢中一凛,急忙定了定神,转头去看,却是一桩高大酒楼,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玉华台’三个大字。微微点了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便在此时,马车却是一个转向,入了一个窄小胡同,再行个盏茶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
朱师兄特有的大嗓门连声叫道:“先把东西搬到柴房,再留几个人去后院卸马。”
众人得了命令,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从车上跳了下来,开始陆陆续续的向柴房搬运东西。
杨戢看着这十多车的臭鸡蛋,烂菜叶,心中暗暗起疑:“这些东西早已烂得不成模样,只配喂些猪狗,神霄阁费尽心力把它们弄来,究竟所谓何事?不会是神霄阁真个养了什么怪兽吧?”心中虽是起疑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夏语冰则一路想着那暗号,也不知是谁人所留,此刻身在险地,也不知怎样才能混进‘玉华台’去。
杨戢看出她心中所想,低声道:“你莫要着急,等下我自有办法带你过去。”
夏语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片刻功夫,这人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怎么光明正大的带自己过去?”她对杨戢无端生出信服,当下却也没多问。
杨戢则是另有打算,行来瘦竹竿与胖老鼠已然消失了一段时间,两人就算再怎么末流,这么长时间不见,也必会引人怀疑,稍稍细加查访,便能发现蛛丝马迹,说不定,两人的尸体都已然被找到了,此刻已然进入杭州,实没必要再在此处待下去。
此刻东西已然搬得差不多,两人有心开溜,便抢着到后院卸马,待得马车卸完,眼见四周寂寂,正是逃走的好时机,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