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那徽青衣想了一会,方才勉强吟道:“凉风吹月露,多病故人疏。浊酒寻陶令,时还读我书。”
岸边众人也有人拍手叫好,虽然比不上先前两位,不过,这集锦诗何等之难,想要片刻成诗,谈何容易,徽青衣能过此关,也非浪得虚名了。
前面三位已然过关,只剩最后一位文君集,众人纷纷向他看去。
却见其眉头紧皱,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却硬是答不出来。
杨戢见他模样,知他心急如焚,最是伤身,忍不住劝道:“胜亦喜,败亦喜,微末小技而已,韦公子何必执着于胜负。”
杨戢本是好心,哪想听在文君集耳里,倒像是讥讽了,哼了一声道:“更漏三更诗,一半痴心妄想,朝阳唤。要你这醉鬼多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杨戢本是好心,哪想对方竟如此阴损,“啪”地一声,将酒壶扔在地上,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寒声道:“韦公子,在下处处相让,你却咄咄相逼,难道我便好欺!今日我便出诗一首,若你这辈子对得上来,以后便尊你为师礼。若你对不出来,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此话一出,偌大的西湖静得落针可闻,杨戢口气之大,直令人暗暗咂舌,一时间,人人屏息以待,要看文君集如何应付。
便是台上的方东临与徽青衣,也是暗暗惊奇,不知杨戢何来自信,一诗便要难倒文君集一辈子,文君集便算今日答不出来,难保日后不找人相帮,换言之,杨戢这一诗,可谓挑战了天下读书人。
那舱中人也是眉头一挑,起了胜负一心。
当着天下人的面,文君集哪能不应战,嗫嚅道:“你且说来听听。”声音却已是小了许多。
众人见他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由心头偷笑。
杨戢在地上走了一步,借着酒意,朗声道:“沧桑世事见天壤,唇齿衔环今古情。缘木守株贻笑柄,枕戈尝胆赞英名。七擒三顾钦汗马,八斗五车为点睛。投笔击楫推秦斗,移山填海尚鹏程。”
此诗一出,才学高如方东临者,也是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便是那舱中人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众人先只听这诗平平常常,不觉有什么疑难之处,待得细细一想,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诗区区五十六个字,缘木求鱼、贻笑大方、枕戈待旦、卧薪尝胆、七擒孟获、三顾茅庐、草船借箭、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却用了二十个典故,而且诗的意境也还不差,非天才不能为,文君集脸色铁青,自己识货之人,当下那还敢纠缠,哼了一声,跺了跺脚,扬长而去。
自是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灵韵也是暗暗佩服,自问与自己的才学,纵是想破了脑袋,也对不出此诗,对杨戢,更是不由高看了一眼。含笑道:“恭喜三位过得第一关,第二关的题目,名为春夏秋冬。
众人听得这话,不由大奇,均想:“这春夏秋冬,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以台上三人的才学,只怕能说上几个时辰,第一个题目如此之难,怎第二个又怎地变简单了?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
灵韵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徐徐念道:“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众人听得这句,皆是脸色一变。原来此句乃是一句吟春的回文诗,分开念来,便是:“莺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莺。”
吟春过后,那便是夏了,台上三人也识得厉害,各自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杨戢忽然拍手一笑:“有了。”
众人见他片刻之间已然有解,心中惊异万分,纷纷探头看来。
灵韵笑道:“公子请说。”
杨戢一笑道:“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这句巧妙非常,分开来念,便是: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凉风动水碧莲香。“
众人也明白过来,霎那间,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吟夏已破,便只剩下秋冬,众人又不由看向方东临和徽青衣,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心奋。
方东临双眉轩,笑道:“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
这一下,不仅岸上众人拍手叫好,便是杨戢也是暗暗点头。
方东临此句,分开来念,正是:“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浅水流。流水浅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不仅对仗工整,而且也是吟秋的好句。
却听徽青衣苦思良久,终于哈地一声,想是想到了什么妙句,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只要徽青衣再吟出绝句,这首诗必成千古名句。
徽青衣似也是高兴之极,哈哈笑道:“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此句一出,不仅台下众人,便是杨戢与方东临也是齐声叫好。此时再不管什么碧落之会,只觉胸中对彼此大生好感。
这徽青衣最后一句分开来,正是:红炉透炭炙寒风,炭炙寒风御隆冬。冬隆御风寒炙炭,风寒炙炭透炉红。“
春夏秋冬四句连起,正是一首难得一见的回文诗,众人对台上三位,又是敬佩,又是仰慕。
更难得三位都生得面如冠玉,风流潇洒,英俊非凡,有那甚者,已是晕倒在地。
灵韵点了点头,心中亦是佩服,把眼看向杨戢,笑道:“还请杨公子再起回文?”她自是明白杨戢势在必得,此番又是他第一个答出,依次也轮到他起诗。
此番又是吟春,众人心头一紧,这回文诗极难,要想片刻成就,谈何容易,场面又渐渐静了下来。
杨戢眉头紧皱,酒也被惊醒了大半,不断来回渡步,终于哈地一笑:“翠鬟斜幔云垂耳。耳垂云幔斜鬟翠。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细花梨雪坠。坠寻乘花细。颦浅念谁人。人谁念浅颦。”
众人轰然叫好,又转头看向另外两人,目光中大有希冀之意。
方东临沉思片刻,公子之鞘的实力终于在此刻完全发挥出来,拍手唱道:“柳庭风散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茫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众人早兴奋得忘了呼吸,便是韩月,也不由对公子之鞘方东临高看了一眼。
徽青衣摇头苦笑道:“两位大才,在下佩服,小可不才,只能陪两位到这了。”
众人听他自承认输,心中虽是有些遗憾,但见他败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半点不矫揉造作,自有读书人的风骨,也是暗暗佩服。
杨戢对其胸襟颇为欣赏,哈哈笑道:“徽兄气度果然不凡,在下佩服,古人折柳而别,今日我便以回文诗送兄台一程。”
众人悚然动容,便是徽青衣也是暗暗吃惊,他原想这两人虽有大才,但还是占了些运气,却没想,这杨戢竟要再吟一首。
却听杨戢缓缓道:“井桐双照新妆冷。冷妆新照双桐井。羞对井花愁。愁花井对羞。影孤怜夜永。永夜怜孤影。楼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楼。”
正是一首吟秋的回文诗,徽青衣惊叹不已,心中实是佩服万分,输得心服口服。
“杨兄抛砖引玉,在下也唯有效仿一二了。”却听方东临哈哈笑道: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隔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
众人见得这番龙争虎斗,心中皆生出一种不虚此行之感。
徽青衣洒然一笑,飘然而去。
灵韵含笑:“两位才子顺利晋级,此为最后一轮,两位可自由选题,以定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