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戢一番游玩,又是灯谜,又是吹笛,着实伤神,眼见天色不早,便想着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一路边走边看,倒也自得自乐,忽见前方有一盏双鱼花灯,造型奇巧,与周围花灯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正欲走过去观赏一番,忽然心生警觉,生出被人注视之感,猛然回过头去,却见那街角处立了一名长发垂腰的女子,一身青衣,华丽非常,裁剪得更是恰到好处,将其曼妙的身姿,完全衬托出来,肩若刀削,纤腰一握,虽是头上覆了斗笠,轻纱遮面,虽是看不清脸面,但仅凭这亭亭玉立的身影,就足以令人魂思梦绕,生出一种,欲一窥庐山真面目的感觉。
她虽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怎么的,却完全融入到周围的灯光中出,给人生出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觉,隐隐约约,却更是引人遐思,一时间,也不知是人使灯光黯然,还是灯光使人更艳,再被那月光一衬,更是透出一种秀逸出尘,却又秘不可测的奇异美丽。
杨戢不由看得如痴如醉,他自问自己绝不是什么登徒浪子,但此时此刻,却也有些把持不住。正欲过去一窥究竟,那女子却忽地消失不见,不由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忽听脚步声响,继而一人轻笑道:“公子好雅兴。”声音清脆,好似空谷幽兰,仙苗灵蕊,幽静之中,又带着一股清丽。
杨戢不由吃了一惊:“来人竟悄无声息的到了自己身边,足见其武功有其独到之处,若是敌人方才乘机出手,自己只怕已命飞天外。”转头看去,却见来人头戴斗笠,白纱蒙面,正是先前见过的青衣女子,心头一喜,笑道:“在下一穷二白,可当不得公子二字。”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过谦了,公子既是孤身一人,我俩何不结伴而行。”
杨戢见这女子武功高强,来历成谜,当下正想拒绝,转头看了看,那女子形单绰约,好似缺个玩伴,不由心头大动,暗道:“难道真的是时来运转,桃花运当头,美女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了,哈哈,这下可好了。”念及于此,慌忙点头答应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有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
那女子含笑道:“咱们这般走吧。”当先向前走去。
杨戢难得霉运尽去,有美相陪,自在那哈哈傻笑,紧跟其后。
两人边走边看,只见行人如织,商户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边美食,四处飘香,到处都是吆喝叫卖声音,满是繁华景象。
两人缓缓前行,郎才女貌,不时惹得旁人驻足观看。
那女子轻声道:“听公子的口音,非是本地人士,可是初次来扬州?”
似是想起了什么就是,杨戢轻轻一叹道:“这倒不是,年少时曾随家人游历至此,只是未曾多呆些时日。”
那女子见他眉宇间隐含愁意,想是不愿多说家人,当下便住口不提。
忽见前方人声鼎沸,却见前方围着一群人,两人对视一眼,便走到前面,原来是一群人正在猜灯谜。
只见一老人挑了一盏五角宫灯,众人围在一旁,一个个愁眉苦脸,在那冥思苦想,想是那灯谜太难,猜不出来。
见得这等雅致,两人一时也来了兴趣,杨戢抬头看去,只见那五角宫灯的第一面上书:“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个物件)。”
他才思敏捷,微一沉吟,便有腹案,那女子似是技痒,微微一笑,便提笔写下:“算盘”二字。
众人恍然大悟,周围立时出现一片喝彩声。
那揭谜老人也是暗暗佩服道:“姑娘才思敏捷,老朽佩服。”
那女子轻轻点头,便算答礼,低头又看第二个,只见上书:“雨余山色浑如睡,打一字。”
那女子笑道:“这个简单。”提笔便写了一个‘雪’字。
继而第三个,上书:“风丝雨点满地扬,打一字。”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写了一个‘飞’字。
旁观众人纷纷喝采。
那揭谜老人笑道:“姑娘好不简单,能否夺魁,就看姑娘能不能破这下面的两个字谜了。”
那女子‘嗯’了一声,便即去看下一个,只见上书:“无边落木萧萧下,打一字。”
这道字谜果然有些难度,那女子连想了几个,都觉不对,不由暗暗皱了眉头,便连旁边众人都暗暗为她着急,捏了一把汗。
“无边落木萧萧下。”那女子喃喃念了几遍,忽然心中一动:“古代连着两个萧的王朝就是南北朝时期的南朝,宋齐梁陈中的齐梁都是姓萧的。萧萧下,就是齐、梁之后的陈朝,再将“陈”(繁体作“陳”)的耳朵偏旁去掉(无边),最后把“東”字里的“木”字去掉(落木),剩下即为谜底“曰”字”。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喜,提笔写下:“曰”字。
谜底一出,便是那揭谜老人,也不由赞了一句:“此谜之晦涩,令人咋舌,谜底更是匪夷所思,姑娘竟能片刻功夫,便才猜出,当真是前无古人。”
那女子微笑道:“过奖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古人今人,眨眼之间罢了。”当下便去才看第五个。
只见上书:“春雨连绵妻独宿(打一字)。”
陡见这条灯谜,不知为何,那女子却是心头一酸,暗叹了一口气。当下收起轻视之心,微一皱眉,便即了然于胸:“‘春雨连绵妻独宿’,以‘春’字为母字,雨连绵表示没有太阳(日),妻独宿表示没有丈夫(夫),这样春字就剩下‘一’字了”!想到此处,便写个‘一’字。
一时间,彩声雷动,人人为其喝彩不已。
杨戢也是暗暗佩服,心道:“这人什么来头,凭地聪明。”
那揭谜老人随即将那六角花灯揭了下来,笑道:“姑娘智计无双,这五角花灯便送与姑娘了。”
那女子本是出生富贵人家,若说想要花灯,片刻功夫,何止千万,不知为何,此时得了那五角花灯,竟是喜得心花怒放,赶忙接了过来,还不忘道了声:“谢谢。”
两人随即走出人潮,那女子提了那花灯,只见那花灯之上,或着鸟兽,或着人物,手法不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由看得出了神,笑道:“好看吗?”
杨戢‘嗯’了一声道:“仙女。”
饶是那女子平日里听惯了这些话语,此刻听杨戢说出此话,也不由俏脸一红,飞起两片红云,羞答答道:“你平日里都是这般油腔滑调吗?”
杨戢茫然道:“什么油腔滑调,这花灯之上不是仙女吗?”
那女子一呆,循着其目光看去,果然见那六角花灯的一面上,绘了一幅‘嫦娥奔月’图,摇头一笑道:“公子此次前来,莫非也是为了碧落之会。”
杨戢哑然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一穷二白,夏小姐金枝玉叶,在下岂敢高攀。”
那女子目光一黯,心想:“果然如此,且让我来探他一探。”心念于此,便道:“闻说夏语冰生得花容月貌,举世无双,乃是难得的佳人配偶,我就不信公子半点不动心。公子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莫非已经有了意中人。”
杨戢哈哈一笑:“姑娘说笑了,在下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穷光蛋一个,哪来什么意中人。”
那女子心头微微一喜,笑道:“既是如此,碧落之会号称会尽天下才子,以公子的聪明才智,何不去试上一试。”
杨戢笑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名士才女不计其数,在下庸庸碌碌,可不敢去献丑。”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于‘瑞光楼’大展才学,小女子可是佩服得紧。”
杨戢‘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莫非当时姑娘也在。”
那女子点头道:“适逢其会,公子才名已经名动扬州。”
杨戢听她言辞咄咄逼人,似是对自己来历一清二楚,心里顿时大起戒备,沉声道:“姑娘究竟是谁?”
那女子似未所觉,眼望花灯,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女子只是慕名而来,公子无须担心,只是此番碧落之会,神霄阁‘四雄’、添香红袖中的五音子,再加上林书院,又适逢衡山《火神诀》即将出世,公子以为如何?”
杨戢心中一凛,皱眉道:“姑娘此话何意?”
那女子一笑,正欲说话,忽地心中一动,转头看向西湖。
便在此时,忽听“砰”地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忽然炸裂开来。
杨戢一惊,回头看去,却见西湖之上,波涛汹涌,排山倒海的剑气将湖水生生撕裂开来,周围船只纷纷走避,好似有什么人正在湖中交手。
那剑气异常熟悉,正是出自李焱之手,登时心中大凛:“三师兄怎地遇到这种高手?”就这么一楞神,再即转身,那青衣女子已然消失不见,极目远眺,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心中又惊又疑,但形势紧急,已容不得他多想,只得急急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