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地里晕倒,至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高柏自从醒来后便每天安静地待在医院里休养。
他极少开口说话,基本上很多时候都是一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此期间,高力言更是一次也没来过医院。
而谢伊洛每天会过来病房照料他,督促提醒他吃饭吃药。
这天,陆元凯和严嘉嘉来到病房里。
陆元凯率先开口,“高柏,傅鸿信有消息了。”
高柏多日来木然的表情总算有了些许的松动,他嘴角动了动,“他,现在躲在哪了?”
“那天没能成功拦截他,后来据可靠消息称他逃到意大利密西西里岛去了。”
高柏静静地听着陆元凯的汇报。
陆元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如实说出来,“据说他还得到了当地黑手党的庇护,难保他很快会借此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所以在他势力还没形成之前,我们得及时追踪缉捕。”
高柏听到这里,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话锋一转,陆元凯说出今天过来的最终目的,“考虑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已经和上头申请了,傅鸿信等余孽转由我亲自跟进,所以这几天我会出发了。你好好休养。”
高柏沉默片刻,他开口,“不用,我和你一起吧,这个案子我跟了这么久,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傅鸿信了!”,
陆元凯迟疑,“可你…”
高柏神色平静,声调不冷不热,“我没事了!”
一旁的严嘉嘉一向心直口快,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的对话,“可是,高队,你确定你不回避一下吗?”
高柏顿了约莫半分钟,淡然一笑,“回避什么?”
陆元凯朝严嘉嘉拼命使了使眼色,可严嘉嘉迟钝,完全没有留意到陆元凯的提示。
她直言道:“毕竟,现在小言…”
傅鸿信再怎么说也是高力言的舅舅,现在高力言更是因为傅芮雅的死而与高柏有了很深的隔阂。
如果高柏再继续跟进这个案件,她担忧的是高柏与他儿子的关系会越发疏远。
高柏垂下眼帘,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再抬眼,脸上全然一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表情,“邪就是邪,恶永远是恶,自古正邪不能两立,我作为一名公职人员,更容不得在这种事面前掺入私人感情,小言长大也会懂这个道理的。”
严嘉嘉闻言,顿时噤了声。
于公,高队一直都是这样的公私分明,铁面无私的人。于私,她为高柏感到唏嘘,因为这样的他在很多人眼中显得那么的不近人情。
或许这就是很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但是他们却要往往承受着这些不理解。要论牺牲,没有人比他们牺牲得更多了。
高柏语气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地吐出话来,“下周,我和你一同前往意大利密西西里岛追查傅鸿信,努力了这么久,我不会让他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
谢伊洛拎着汤水走进病房的时候,高柏正倚着病床失神地望着窗外,听见声响,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是谢伊洛,他嘴角掀了掀。
谢伊洛举着手中的保温瓶朝他笑了笑。
高柏一言不发,目光深邃地凝着谢伊洛,她正低着头忙着捣鼓手上的汤水和饭菜。
“伊洛,以后不要再过来了!”,他蓦然启唇,声音嘶哑低沉。
谢伊洛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脸,不解地问道:“高柏?”
高柏动了动唇,“我安排了明天出院。”
谢伊洛微微一怔,“可,你的身体……?”
“我已经康复了。”,顿了一秒,他继续说话,“下周我便启程前往意大利密西西里岛追捕傅鸿信。”
谢伊洛一阵沉默,高柏也默言不语,一时间,静谧的气氛在空气间流淌。
高柏盯着她的眼眸,缓缓启唇,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伊洛,抱歉!”
谢伊洛直直对上了高柏的隐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这是两人阔别十三年后,第一次这么平静地面对着彼此。
他压下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是我辜负了你,让你为了我,白白浪费了这些年的大好青春。”
眼底有薄薄的悲哀浮现出来,“我也不该在生死未卜的时候,对你许下了承诺,让你苦苦等待了我这么多年。”
谢伊洛听到这里,突然启唇打断他的话,“够了,高柏,别说了!”
谢伊洛对此有后悔过吗?
答案是,并没有,人人都为她不值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在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也不能理解的痛苦。
她深呼吸一口,“高柏,如果,你要为我坚持等你寻你这么多年的事而道歉的话,不必了,真的。”
默了一秒,她一字一顿开腔,“因为,我并不后悔。”
“伊洛……”,高柏的这一声透着无尽的悲凉与伤感。
站在门外的庞溢濠浑身绷紧,他一脸怔怔地听着谢伊洛说的话。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而这个男人也只能在孤独无人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痛。
庞溢濠闻言,面容微微松动了一下。
“现在,我,希望你安好。”,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些哽咽,“所以,你可以为了小言,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吗?”
高柏听到高力言的名字,手用力攥了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了几分,“伊洛,看到你,幸福,这,就,足够了。”
他神情有些恍惚,脸上浮现一丝自嘲,喃喃低语,“或许像我这种人,活该就这样了。”
谢伊洛咬着唇,几乎要哭出声来,“高柏,你很好,真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小言。”
高柏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他勾起唇,带着几分自嘲的笑了笑,“小言?小言他,恨我,阿雅也恨我。是,我是该恨,真的该恨。”
“高柏…小言,他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到他妈妈的离开,他会理解你的,一定会的。”,谢伊洛红着眼睛,声音带着点颤意。
高柏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停顿了许久,他再度开口,“伊洛,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心之所动,皆成过往,放在心里,各自安好,便好。
而他,再无后顾之忧了,至于以后?他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