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冷得让人发抖。
“畜生,不是让你去找羊吗,他死了吗!“
那狼低头呜咽,转了转头,点了点身后。那人皱起了眉头,突地一拳打在一棵高耸的云杉上,那云杉应声而断,竟整根横飞出去,撞到了一列齐齐整整的树木。月光瞬间倾泻下来,照着他那双寒气逼人的眼,他的额上竟渗着冷汗。
峭壁,倒挂在黑森森的夜空中,一个孤高的黑影立在崖边。两双发亮的眼睛,一双黑得似炭,一双绿碧如玉。那双黑眼闪烁了一下,竟从万丈峭壁上跃进了黑暗无际的深渊中。
风雪追着一个箭似的黑影。那影子在奇峻陡峭的崖壁上行似鬼魅,飘若游仙,时而踏雪,时而绕树,时而下坠,时而飞跃,如平地窜行。终于,月光追不上了,那黑影渐渐没入黑暗中,攀在了一棵光秃遒劲的崖松上,接势绕了一圈瞬间遁入崖壁。
火折亮起,那黑衣少年赤裸着上身,走在一个黑黢黢的山洞里。那洞狭小只容一人通行,高约一丈,只是奇石怪出,过道嶙峋。那黑猫在它前面欢快地踱着步,渐渐地跑了起来,瞬间窜进了黑暗里。不多时,火光一闪,石洞变宽,映出一间宽敞的圆室,石洞也到了尽头。那黑猫正躺在一张半月似的石台上抓打着一颗圆球,形态甚顽。
那少年不由得弯下了眉毛,走过去轻敲了一下它的脑袋,那黑猫更是亢奋,在石台上或跃或躺,或跑或跳。少年不理,径直走到一旁的石壁处,突然一拳打在那壁上。“哎呦!“整个石洞都被这陡然的喊声吓了一跳。黑猫瞬间跳了过来,往石壁上抓了几下。”哎呦,哎呦,别抓别抓,小祖宗…”
那白色的石壁突然动了,渐渐显出一个长长的阴影,阴影上突似水波晃动,紧接着猛然亮出两个透明的咕隆,那咕隆如鹅卵大小,中间慢慢溢出一笔浓墨,继而整对变黑,黑似墨斗,熠熠发光。那对黑咕隆猛然转动,上边一圈圈如波澜泛起,渐渐显出一个棋子大小的绿点。紧接着那阴影上恰如绿水泛动,猛地现出一条长约五寸的怪物。那怪物头长弯月般的扇角,一张弯到脖子处长吻,粗壮短小的四肢,通体绿胜翡翠,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正是一只守宫,此物最善易色。
那守宫亮了身子,突然眼窟窿一转,拔着四腿就在墙上跑了起来。它逃得飞快,瞬间就到了另一面墙上,又隐了形。那黑猫身影一闪,就是一抓。“哎呦!哎呦!“它又现了身子,又是一窜。那猫又一闪,又是一抓。一逃,一抓,闹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那守宫就躺在那黑猫的爪下哼哼喘着粗气,眼睛半吊着,半死不活。
“哎呦,我的祖宗,天冷地冻都不让睡个安稳觉吗,你们这么对一个老人家,有没有良心啊!”
“别呱噪,走!”
“我把刀还给你,我不要了,你们别折腾我了。哎呦,小祖宗,别咬别咬,我不可是老鼠啊。”
“那你拿出来!”
“哎呦,拿就拿,你揍我干啥。哇,是这把吧…嗯,这把不好,这把有点好看,嗯…这把这把…嗯,这把也不好,这把是我的宝贝…来,这把这把…嗯,这把...这把我花了很多时间找到的…哎,你看这里有根木头,趁手得很,老头我刚刚冒着风雪捡的,给你,不用还了…”
“砰!“
“哎呦,我的祖宗,你这么对老人家会折寿的,这木头可是上等啊…别扯...哎...等等...等等...啊..."
"呼!"
"哎呦!哎呦!哇!好冷啊,你能不能体贴我身老体残的,给我缠件棉衣再出来啊,要冷死老头子了!“
夜风吹过一阵雪,月亮好似更亮了。高峭的悬崖下突然窜上一个黑影,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那披风像只夜枭一样,一下子扑进了积雪中,一下子又消失在风中,最终渐渐没入了黑暗里。
积雪卷进风中,夜变得更冷了。
风雪骤停,一个巨坑,坑中突现一人一狼。
那人皱起了眉头,冰山一样的眼里映着一个高大的羊角怪物。那怪物双眼发红,时而捶胸,时而蹦空,时而怒吼,时而砸地,他的身上白晃晃地似地缠着几道手臂粗的白索。
“潜龙索,那家伙也来了吗,哼!“他皱了皱眉头。
那羊突然一顿,火烧似的眼往这边瞪了过来。那狼猛然扑上前,龇起了牙。雪似浪起,那羊瞬间撞了过来。电光火石间,那人竟摇了摇头,眼收拳出,“砰!”似流星坠地,那人收起了拳,脸似黑铁。地上犹如蒸笼烫开,无数的烟气鼓鼓升起。
倏忽,白雾散尽,地上躺着一人,一羊,一圈白索蟒蛇般紧紧缠着他们。
那人童颜,长须,垂眉,老发,一脸茫然,失神落魄,颇为狼狈。他昂起头,忽见一高大的身影,威严森然,犹如鬼神俨立,心里一凛。正待爬起,一道剑似的眼神从高处刺来,他瞬间冷汗直流,脸色煞白,身抖如细糠。
“师傅...”
“走!”身影已动,冷月无情地照在他的脸上,夺目而刺眼。
“是”
“嘭!”他摔在来地上,这才惊觉他和羊被捆在了一起,瞬间头疼欲裂,一只硕大的酒葫芦不停砸着他脑袋,一张鞋拔长脸咧着嘴不停地狂笑。
“铎!”地上突然插过来一把熏黑发亮的木棒,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长箫。那羊舔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溢出了血丝,不甘与耻辱,化作一滴泪水。但他死死咬住了嘴唇,那滴泪在眼里一圈圈地打转。
“潜龙索,一旦捆上,没人能帮你解开,为师早就告诫过你,你那招敌我不分,连自己都催眠了,纵使无坚不摧,也是虚有其表。”
他的身子还在发抖,月光为啥这么亮?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了雪泥里。
“哼,潜龙索也算不得什么高招,这世上能真正困住人的,只有他自己”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那滴眼泪终究还是溜了下来,默默地隐入了冰冷的大地。眼前影子一闪,一那人消失在了风中。
那狼回头看了一眼,便也冲向了黑暗。他伸手一抓,抓住那把长箫。箫上用刀刻着一头目光炯炯的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坚硬冰冷,一股寒气从他的嘴唇透了进来,但他却再也没有发抖。
倏忽,箫响,先是一声,两声...继而箫声激荡,恰似游龙出海,长鹰击空,豪气纵生,浩然而去。那白蟒顿时索然,从那臂膀处潜入了风中,消散而去。
“哈哈哈哈...”箫停,那巨碗似的雪坑里凄白如画,只余几声诡异的笑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