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出来了,像是从没离开过一样,冰冷的月光依旧那样无情。
大地被硬生生砍了一刀,裂缝两边的雪一块一块地掉了下去,像是急切要把裂缝填满,然而最终只是冒着森森的冷气,消失在黑暗的深渊中。
南灵儿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那血红色的苍穹好像巨石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只感觉灵魂都被自己的那一声呼喊抽走了,消失了在呼啸的北风中。
雪地,鲜血仍在苟延残喘,急不可耐地伸出了千万条触角,想要钻到地底去,躲避寒冷的侵袭。然而地底更加刺骨,早已把它冻得发紫,冷风中只剩几声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白尸感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四周不见得一点光,眼皮像被石头压着,重的抬不起来。他的胸口闷得难受,有一股热流在喉咙里一直往上窜。
终于他忍不住了,“咳…嗝…咳咳…哇…” 一下子吐出一大口血。
一丝亮光从他的眼缝里钻了出来,慢慢撬开了他的眼睛。
夜空很蓝,那月亮大的恐怖,晶莹透明,全身白的只剩下几抹随意的灰。
他恍惚了,这是在哪?是梦吗?
突然,一股寒意直冲脑勺,插得他脑袋生疼,痛得他又紧紧闭上了眼睛。黑暗里猛地有一把刀劈来,紧接着天地都被鲜血吞没了,有一人倒在血泊中,直愣愣地盯着他。他不由得凑近一看,是老二!
“噗!!!”他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疼的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感觉浑身都烫的发冷,又冷的发热。那一刀耗尽了他所有的功力,把他残存的生命力都带走了。然而他还是强撑着,此刻他只想再看一眼赤鬼。
他那脖子仿佛断了,转一下都像撕裂般的疼痛。
终于,他看到了。
他就远远地躺在那里,脸上的血紫的发黑,还睁着大大的眼睛,正呆呆地看着他。他顿时热泪盈眶,“老二…”
赤鬼没有回答,依然冷冷地躺在那里。
他想站起来,但发现下半身已没有半点知觉。他想伸出手,却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他使劲挤出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把身体翻过来,“砰!”整个下巴直直地砸在地面,然而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紧紧盯着前面的赤鬼,准备爬到他的面前。
他把嘴唇咬得发烫,却发现手还是撑不起来,只有两个肩膀微弱地回应他。他只能拼命抬起头,把脸砸在地上,下巴撑住了地面,他就跟脖子较劲,把身体往前拉。
“哧,”
终于动了。
“小鬼,这…”蓝小铃拍了拍南灵儿的肩膀。
南灵儿怔了怔,回过神来,她急忙走了起来,接着跑,最后奔了过去,奔跑中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伯!!!”
这声音如此的清脆,一下子就击在白尸的心头,他惊讶无比地转过头。
白衣飘飘,一个小女孩正哭着向他跑来。
他恍惚了。
“呜呜呜呜…”一个四岁模样的小女孩正躲在书桌后面偷偷呜咽。
“小姐,你在哭什么?是谁这么大胆敢弄哭我们小姐啊?”
“呜呜,白伯,我爹说我字写的乱七八糟,跟鸡啄米似得。”
“哈哈,小姐知道鸡啄米是怎样的吗?”
那小女孩愣住了,抽了两下鼻子,“不知道。”
“你看是这样的吗?”
“嘻嘻,吸…”小女孩被他搞笑的模样笑到了,吸着鼻涕。
“还是这样的?叽叽叽叽......”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白伯...”南灵儿跪在他身旁,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她轻轻地翻过白尸的身体,用力把他抱了起来。
蓝小铃和古狸也走了上来,想要伸出手帮忙,她却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坚硬而冰冷,仿佛一根石柱,透骨的凉意深深地刺进南灵儿的心里,最后她把他轻轻地放在赤鬼的旁边。
此时,古狸走上前,捏了一下白尸的手臂,像是在把脉。
蓝小铃小声惊呼:“你还是个大夫?”
南灵儿也又惊又喜,她紧紧盯着古狸,满眼期盼。但古狸却拧起了眉头,她又看了看白尸,“奇怪,明明已经没有脉搏了…”南灵儿满脸悲切,眼神一下子暗了下来。
“小姐...你还好吧...”
“白伯,我很好,你觉得怎么样,赤伯他…”南小铃悲不成声。
“咳咳…你没事就好…我们老了,怕是不能照顾你了,我辜负了老爷。”
“不,不,你做得很好,白伯,都怪我没听你的,我们应该早就下山的…”
“呼…呼…小姐,你不要哭…这里还很危险,离开这,不要再回来…”
“白伯…”
“还有这…”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示意里面有东西。南灵儿伸手去他怀里,掏出了个黑色的鹅蛋似的东西,上面尖尖有个小口,下面全是孔。
“呼…这是老爷…老爷年轻时经常吹给我们听,他说,这是埙。"
"呼...咳咳...后来有一次游玩回来,再也没见他吹过了…呼呼…我们问他时,他笑着说,说他老了,吹不动了…"
"呼…他说遇到一个小孩,跟他年轻时很像,便送给了他...咳咳...他会帮他吹的…那少年…呼…就是那少年…”
南灵儿愣住了,她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孤独的黑猫少年,他是那样的特别,一想起他就有种特别的暖意。但他被…...
“小姐,如果你遇到他,请帮我谢谢他,他是一个好人…”
“好…“南灵儿强忍着悲痛,颤抖地说到。
蓝小铃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再也禁不住在眼里打转。只有她知道,南灵儿此刻是多么的痛苦。
“…小姐,我能吹一下那个东西吗…”白尸紧紧盯着那埙,眼睛里竟有一种孩童似纯粹的光芒。
“好…”南灵儿把那埙凑到白尸的嘴里,白尸睁大了双眼,他颤抖得对准了小孔。
“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他并不会吹,埙得发着沉闷的呼气声。但他笑了,笑的像个小孩子。他兴奋地转过头去,“老二,我会吹了!我会吹了!!!”赤鬼的眼睛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隐隐反着光,好似也笑着回应着他。
他心满意足地转过了头,最后看了看南灵儿,顿时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实在太困太累了,最后他只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西下,一个年轻人正对这最后的万丈霞光,欢呼道:“喂,你们两个,看这多美啊!”他后面站着两个比他大一轮的中年人,此刻他们目光炯炯地看着这眼前的少年。
那少年回过头来,三人相视而笑。
“哈哈哈哈……”
“呼呼--呼呼--”,北风呼啸,天地变得好安静,静的刚好可以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