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才当场就暴怒了,这种操作别说大户人家,便是普通人家也是绝无仅有的,哪有正妻还未进门,小妾就已经纳好了的,甚至还亲自带上了门“认亲”。
说到底还不是看不起林家,将林家的面皮子放在脚底下踩。
“欺人太盛,简直是欺人太盛。” 这次林秀才干脆也不多废话了,他直截了当的请来县太爷和里正甚至族老公证,当场提出想要退亲。
郭母自然乐见其成,可好处占了,名声她也想要,于是她口口声声地表示,并非是他郭家背信弃义,而是林家的人气性太大。这当了官的谁不是三妻四妾的,便是豪门望族的小姐也得给夫君纳妾,莫非这林家小姐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成?
这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可郭家和林家往日里毕竟有着一份恩情在,何况少有带着妾室上门去给还未进门的正妻请安之说,这郭母此举分明是故意羞辱。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是郭母无理取闹,可如今郭家毕竟有了势,早已不同以往,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替林家说话。
更何况,在不少人眼里看来,郭状元只是纳个妾罢了,林家小姐那不还是正妻么?
直到林秀才甩手丢出曾经那几年对郭家的资助账册,上面的一笔笔一文文,那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郭母这才变了脸色。而郭文此时似乎也是姗姗来迟,对着林家满面愧疚的赔礼道歉,说是自己的母亲并无恶意,只是想着尽早迎娶林家小姐过门,这才会乱了分寸。
但林秀才哪里听得进去,他冷着脸地坚决要求退亲,哪怕这门亲事在不少人眼里都是个天大的好事,也有人暗地里劝他忍一忍,可林秀才一意孤行,他冷冷地道:“我林家自知高攀不上郭家,哪里还敢和你们做亲,否则的话日后女儿被你们磋磨致死,我又找谁说理去,当年的恩情我们便一笔勾销吧,日后你们郭家飞黄腾达我们林家也绝不敢来沾光。”
他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在场的人心里都暗赞林秀才风骨铮铮,倒是个凛然君子,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利益面前毫不动心的,和郭家做了亲家林家未来可是跟着水涨船高啊。
却不知林秀才就是一心为女儿不值,身为一个女儿控,他可容不得女儿嫁入郭家这种虎狼窝,哪怕养着她一辈子呢。
此时恐怕连侯府中的温玉珠也想不到,这位郭母竟能如此给力,以一己之力让林家主动提出退亲,不过便是她知道了只怕也会仍然让自家三哥出马,只有坏了那秀才之女的名声,郭文的退亲才会全然的无后顾之忧。更何况,哪怕只是曾经定亲,温玉珠的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非要毁了对方不可才能放心。
最终这退亲在林秀才的一力要求,郭家的假意拒绝却是正中下怀之下,还是很快的完成了。
双方在县官和族老等人的见证下互相退回了庚帖,至于聘礼彩礼那是压根都没有的,毕竟当初的郭家可是一穷二白,连郭文的学业都是靠着林秀才资助的,哪里出得起聘礼钱。哪怕郭文如今表示愿意双倍奉还,可眼下众人看着郭母的神色还是带出了几分隐隐的鄙夷。
此刻郭文看着众人隐晦的眼色,知道各人心中都对郭家如今有了一朝得志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认知,这让他心中大感不妙。
他毕竟聪明到了极致,见此便微微躬身,摆出极为有礼谦卑的姿态:“各位大人,叔伯族老,今日我郭文有一言不得不说,还请诸位见谅。”
他的态度极为恭敬和气,一点都没有新科状元的高傲,这让众人也对他挽回了几分好感,有些人心中暗道,这郭母虽然小家子气了点,但郭文毕竟苦读圣贤书,自然懂得礼义廉耻,自古忠孝道义难两全,他也是不容易。
就听得郭文徐徐道:“我与林家小姐定亲多年,但始终未曾成婚,甚至连林小姐一面都未曾见过,母亲这几日辗转反侧,说是当年便有流言,说林小姐……”说到这里,他似乎是碍于君子之仪,面有难色了起来。
可这不说比说了还让人难堪,林秀才顿时明白了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登时大怒着站起身来,气得浑身发抖:“竖子无礼,你竟污蔑小女!”
他此刻恨极了自己当初眼瞎,光看中了郭文聪颖好学,却不知道他人品如此低劣,甚至伪装了这么多年。此刻这郭文表面为难,似乎难以启齿,实则字字珠玑,暗藏杀机,这是要用脏水泼在林隐的身上,让她永世翻不了身。
“还请恩师见谅,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母亲她为此忧虑多日,这才会……,今日虽然无怨娶得恩师女儿,但我郭文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日后恩施但凭吩咐,郭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着竟然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对着林秀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时间,堂内鸦雀无声,正所谓众口铄金,当年的流言蜚语在场的人也都是知道的,如今细细想来,竟是郭文为了顾全林秀才这个恩师得情分不得不娶了林家小姐,而林家多年不肯履行婚约,是否也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这番似是而非颠倒黑白的话竟是彻底坐实了林隐闺誉有损名节不在,正所谓杀人诛心,林秀才此时已是气得浑身颤抖,但他是个正人君子,哪里斗得过无耻小人。
他气得发抖恨不得直接拿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刻,忽然听得有人通报,竟是林夫人带着林小姐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