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时还欢欢喜喜的人,现在却一副黯然无神。
先前还有些困倦,如今她倒是想睡,却翻来覆去躺在榻上迟迟不寐,一张脸惨白的几近没了血色。
窗外树麻雀乐的自在,叽叽喳喳叫的没完,陆苓听在耳中,好似在嘲笑她愚蠢那般,秋风萧瑟,也吹不尽她心头厌烦。
她将头塞到帛枕下,好歹算隔绝了些声响,心中烦闷却迟迟不减。
一时,月儿端着茶点进来,见陆苓状态不佳,关切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陆苓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着情绪,尽量语态平稳道:“这次可是加了什么东西?”
月儿自是没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想起晨时陆苓吃厌了玫瑰酥酪,便笑道:“这次橘香蜂糕里加了桂花,王妃快尝尝,想必定会喜欢。”
继而又为萧丞焱说着好话,“王爷心念着王妃,知晓了您吃腻了酥酪,让奴婢问问您有什么喜爱的,明换个做。”
真是萧丞焱的好奴才,陆苓听她提起酥酪当即面色一沉,撩开憧憧帷幔走了过来,定定瞧着桌上摆放的玉荷糕,如意八宝果,还有一壶青梅柑橘茶,闻着味道就沁人。
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里面又被加了什么。
她捻起一块橘香蜂糕,一点点揉成了碎渣丢在了月儿脚边,“这些我都不喜,日后莫要再送了。”说罢便又躺回了榻上。
月儿神情一凛,这是怎么了?虽不知原由,也只得默不作声将东西收拾干净后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榻那边又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屋外麻雀吵的人心烦。”
月儿心领神会,不多时廊间来了几名侍卫,传来了阵阵鸟啼扑腾声,再过了阵,便什么异响也没了。
庭院又恢复了安静,唯有料峭秋风掠过树叶“唰唰”声。
直到晚时,月儿又端着晚饭送来,陆苓依旧未吃,神情恹恹,但好歹下了榻。
出了门,银安殿屋外依旧有人把守,陆苓扫了眼欲要上前服侍的月儿,冷声道:“我去后院走走,别跟着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月儿自是不可能让她这般随意走动,可贸然跟着又会惹王妃不满,只得先应下,尔后又派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尽量不被发觉。
宣王府后院水石清华,渟膏湛碧,嵌景潭盈,虽比不上御花园,但也是景致雅观,听闻萧丞焱酷爱骑马射箭,早时这园中捕来了不少烈狼猛豹,用于取乐观赏。
他惯有征服的乐趣,那些烈狼猛豹,皆是他亲自捕来,用于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和彰显他殊勋茂绩。
现那些烈狼猛豹自陆苓进府那日起,便已被遣送他处,想来他的征服物已从林中猛兽,换成了她这活生生的人,亦或者是怕那猛兽伤着她?
陆苓不知萧丞焱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她更希望是后者。
可这样想来,又觉得不对,当初可是她主动招惹的萧丞焱,蓦地她又想起司景兰曾说过,萧丞焱不想要的,没人会硬塞给他。
可为何呢?若他一开始就喜欢她,当初怎要摆出一副厌烦的模样?若不喜,婚后为何又要对她温情蜜意?
踱步于此,园中梧桐残落,偶有微风轻漾,枯叶簌簌飘落在她脚下,皓月之下平添了份萧瑟寂寥,静了许久,她的思绪也没了方才那种决堤崩溃,慢慢趋于平静。
她细细想来,自己一开始进这宣王府不就是为了当个孀妇吗?有没有孩子这种事情完全违背了她一开始的筹算,可为何方才一想到萧丞焱会给她下避子汤,就那般心痛?是真的心悦于他了?
不是,她想应是萧丞焱多日来的缱绻关怀,让她茫然沉落于其中。
一想到往日的那些温柔都是伪装,陆苓顿感一只无形的手遏制了她的喉咙,酸涩郁结。
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忽闻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
陆苓定睛瞧去,辨声似是前方不远偏房传出,那声音极其细微,想必应是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动物。
想着若是养一只猫啊狗啊陪着她,在这寂寥的府中也不错,起码动物的情感不掺杂虚假,便往那屋径去。
走到门口,屋内声音已渐小了,大抵是里面的猫狗嗅到了人的到来躲了起来。
推开沉重的木门,被风一吹,当即尘土飞扬,陆苓忙掩袖遮面,才堪堪没让尘土扑进眼睛里。
“呸呸。”
陆苓吐了吐不小心吃进嘴里的尘土,扇着面前的浮尘,待尘埃落定,趁着月色看清了屋内。
发霉的柴火堆积在屋内四周,白墙破败不堪,隐约能瞧见上面似有抓痕,还带着些许道道殷红血迹,没想到在贝阙珠宫的宣王府里,还有如此颓败之地。
“簌簌簌”角落又传出了一阵异响。
陆苓想着定是只猫狗,害怕了躲起来了,便试探着“咗咗”了两声,一边唤着一边扒拉开柴火寻它的位置。
只刚扒开面前的那发出异响的柴捆,她瞳孔紧缩,霎时血液凝固,面色全无,想跑却腿脚发软,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倏然里面那东西猛的窜了出来,扯动着锁链,“哗啦啦”向她扑来。
骇的陆苓连连后退,脚下一绊就要跌坐地上。
完了,她一瞬似感受到被这东西撕扯开皮肉的痛感,呼吸窒息。
她要被这怪物吃了!
这东西是人吗?!
陆苓闭了闭眼,恰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重摔落地。
一只紧实有力的手臂拦住她的腰,往怀中一带,旋即一个转身。
那东西“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到了墙上,重重摔落在地,口中大口大口吐出了鲜血。
多月来的相处,让她不必抬头便知是萧丞焱来了。
“怎么到这了?”萧丞焱轻声问。
陆苓被吓的眸中蓄满了泪,紧紧揪着他的衣襟,若是前几日她定扑倒他怀里嚎啕大哭,可如今她不想,她还不知道萧丞焱到底对她是否有真情。
她抬眸望去,漆黑的夜色中,月光洒下的那丝光亮,将萧丞焱本就的坚毅的五官,勾勒的愈发凉薄深邃,一双狭长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
初见时,她见萧丞焱,那是顶顶隽逸无俦,可如今再看却莫名森寒。
她垂眸沉声道:“臣妾瞧这边有异响。”
一句臣妾,让萧丞焱眸光微动,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陆苓身上,他抬手轻抚着陆苓的秀发,温声道:“这是怎么了?”不过半日不见,好似疏离了不少。
待缓的差不多了,陆苓动了动腿可以动弹,立即从萧丞焱怀里退了出来,冷然道:“无事,瞧见了不该臣妾瞧见的东西,便不在此多留了。”
那东西,她只看了个大概,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皮肤黝黑,满身血污绷带,想必又是萧丞焱从哪得的什么怪异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