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的目光落在眼前这群皮肤黝黑，头上戴着草帽、身上披着蓑衣、穿着臃肿棉衣的果农身上。
目光下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们觉得自己冰天雪地里挣钱，值得被歌颂。
“我们也只是为了自己家里人能过得好一点，我们与这些果农并没什么区别。”
“为了家里人，就可以伤害他们吗？”言青玉踢了一脚地里的雪水，三个被捆住的男人下意识闪躲。
“他们在雪地里挑了大半个晚上的土了，而你们连一点泥水都要躲闪，你们高高在上还用苦难包装自己的样子，好可耻。”
“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又没出人命，至于上升到道德层面吗？”
三个男人谁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各取所取，他们又没有杀人放火，不就堆了几十个小土包吗？
“我今天还真不会上升到道德层面，警察会告诉你们今天有没有错。”
言青玉轻飘飘说完这话，伸出满是黄泥的手，捏住其中一人的脖颈：“挖掘机在哪里？”
看着言青玉逐渐失控，带头的老大眼中闪烁着利欲熏心，他要记录下这一刻，吴诺给的钱还能增加。
“上头交待了，做完这事情就要毁了。”
“言青玉，你们放弃吧。”
“这雪开始越下越大，外面几个镇的大货车全部都被征用，你们就算挖通了，也出不去。”
言青玉听到这消息，手慌张地抖了抖，状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带头的男人享受着言青玉慌乱的模样，开口试图指点言青玉的人生。
“你们这些富二代没必要来和老牌电商抢生意，他们平台上的商家也要养家糊口。”
“你们这个做法还真的是在断中小商家的财路。”
言青玉听到了想听的话，彻底松开了扣在男人脖颈上的手：“那他们呢，他们还要不要能吃饱饭，山里的孩子还要不要走出去。”
“大家都是人，拼好物凭什么断了最底层劳动人民的生路？”
三个被捆绑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拼好物三个字已经从言青玉嘴里说出，反倒用过来人的口吻劝导着言青玉。
“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习惯了就没必要来抢占资源。”
言青玉没有再多说，朝着谢蓦然点了点头，谢蓦然将车里的毛巾全部拿出来，堵住了三人的嘴。
“各位，我们已经报警，蓦然的哥哥已经带着货车在外面接我们，挖通这条路，我们的冰糖橙明天就能送出去。”
谢蓦然站到言青玉身旁：“等到用户尝到了我们的橙子，以后每一年我们大静山的冰糖橙都不用愁销路。”
两人的话让果农的注意力慢慢回到眼前的土包，断断续续就有人开始专心干活，言青玉捡起丢在地上的铁锹，准备继续动作。
抬头的一瞬，一个老乡的扁担高高举起，眼中滋生的怨恨无处宣泄。
他们从来没有求过大富大贵，只求自己的劳动能够得到回报，可眼前的三人竟然字字句句说他们活该，他们不值得被拉一把。
扁担挥下的速度太快，言青玉侧着身子用手臂挡了一下，剧痛袭来，谢蓦然反应迅速卸了那果农的扁担。
言青玉脸上的苍白来得迅速，朝着谢蓦然摇了摇头，转而去安慰明显惊慌的果农：“李叔，为了这么几个人惹上官司不值得，他们自有法律来制裁。”
这几个人，要真受了重伤，言青玉反倒说不清了。
李叔这一棍子用的力气不小，内疚之下直接朝着言青玉下跪道歉，却被言青玉用还好着的那只手阻拦。
“言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事。”
言青玉笑了笑，将手藏在身后，带着李叔重新将战场转移到土包前。
雪越下越大，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言青玉两手已经冻得通红，稍微动几下就要甩一甩手腕。
这一群人里面，真正没有干过多少粗活的其实只有一个言青玉。
赵青看不过去，便开口了：“青玉，你去车里坐一会。”
“舅舅，没事。”言青玉觉得这种时候，他不能退。
他在坚持，所有人就能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多坚持一会。
“言老师，我们来给你们送吃的咯。”
虎妞的声音传来，身后跟着十来个妇人，板车上拖着热气腾腾的吃食。
这一声宛若一剂强心剂，忙碌了数个小时的男人蜂拥朝着板车走去。
言青玉将脏兮兮的手用羽绒服的内衬擦了擦，蹲下身子摸了摸虎妞黑里透红的脸：“明天虽然不上学，但小朋友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嘿嘿嘿，不是我做的。”虎妞摇了摇头：“我回去告诉了爷爷，是爷爷去找的村长，村长让大家帮忙做的。”
“虎妞，你真的是我的小福星。”不顾山中寒冷，言青玉脱掉脏兮兮的羽绒服，紧紧抱了虎妞一把。
“言老师，你是我们整个大静山的小福星。”虎妞连牙花子都笑了出来：“不对，你是大福星。”
“想不想跟哥哥回南城？”南城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有更好的生活条件。
“谢谢哥哥。”虎妞摇了摇头：“爷爷只有我了，而言老师还有许砚叔叔，所以现在还不能跟哥哥走。”
言青玉松开搂住虎妞的手，接过谢蓦然端过来的蛋花汤：“来，喝口汤。”
虎妞用手挡住嘴巴：“不要不要，我都喝过了。”
虎妞知道，这里的叔叔爷爷哥哥都还要干很久活，才能把他们的冰糖橙卖出去，所以虎妞不能喝。
“我们一人喝一半吧。”
虎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但依然摇头：“不喝不喝，喝了会长胖。”
言青玉笑了笑，将碗放在虎妞嘴边：“你不喝，哥哥也不喝。”
虎妞微微张嘴含了一口，言青玉就将碗直接放到虎妞手里：“我们虎妞辛苦了，所以应该喝的。”
等所有人吃完一口热的，挥动锄头的动作来得有力多了。
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两支车队能清楚的捕捉到彼此的车灯，喜庆的热闹四起，温暖了这个冬日的早晨。
“老大，他们竟然提前准备了车？”
被困住的三人心中惶恐，他们似乎把事情办砸了。
“还用你说？”老大恶狠狠地凶着：“等会都给我管住嘴，诬陷他们直接绑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