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园
许砚坐在摆渡车上,从厚重古朴的大门到正厅花了半个小时。
北风席卷,一件灰色棉衣,一条牛仔裤,一双球鞋,是他今日的所有穿着。
鬼斧刀工勾勒出棱角凌厉,一双丹凤眼平静无波。
他站在风雪之中,不论是室内的争执,还是刺骨的严寒,都没让他动容。
“许元守,你当年婚内出轨,还和小三搞出个野种,我一句话都没多说吧?”
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旗袍勾勒出摇曳身姿,眼底青黑,这些日子吴允过得并不好。
吴允这一世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棋差一招,没让赵蓝和许砚直接死在南城。
“现在你偷摸着把私生子带回来,莫不是想离婚?”
“夫人,现在一琅已经成为了植物人,这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人帮一琅打点。”
一副金丝眼镜,一袭中山装,五十不惑的年纪,许元守看上去儒雅又精明。
“我儿子昏迷不醒,你不想去找更专业的医生,反倒将小三的儿子找回来?”
“我儿子是病了,不是死了。”
朝着许元守慢慢走近,吴允言语讥讽。
“许元守啊,你可真是个好爸爸。”
握住吴允的手,许元守脑中已经知晓上一句话全是火上浇油。
“夫人,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等到明静方丈云游归来,若要挡灾,有血缘关系的才更好,是与不是?”
所有喧闹戛然而止,吴允缓缓喝完一盅燕窝,心中已有了别的打算。
“带进来瞧瞧。”
在数九严寒的室外站了一个小时,再回到温暖的室内,许砚行动之间带着僵硬。
沉默不言,那双漂亮的眸子,没有装进任何东西。
吴允挑高眼尾,打量着许砚,眼中带着鄙夷。
这副容貌生的太轻浮,不够沉稳,成不了大事。
也就替他儿子挡灾这一点价值了。
“孩子,怎么穿的那么单薄?”
眼中关切,许元守朝着许砚走近三步,连手都未曾伸出。
“我是你爸爸,一转眼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不见,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叱咤商界的人,最擅长粉饰太平。
“嗯。”
表面的慈祥和言语的浅薄,未能掀起许砚心中的波澜。
“你妈妈呢?”
上次见面,是赵蓝带着许砚来认祖归宗。
为了笼络吴家,许元守直接将这对母子驱逐出国。
女人再喜欢,也不能和劝与利比。
“重度抑郁症,前两年乳腺癌晚期,死了。”
平铺直叙,让许元守这见惯人情冷暖的人,觉得心惊。
不动声色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不爱他的母亲,甚至于,他也不爱他自己。
吴允听到这话,一双杏眼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愉悦。
“小三,就该不得好死。”
“小三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容颜温婉,吐出的字眼染上恨意。
许砚是许元守在他孕期出轨赵蓝,生下的儿子。
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穿的并不奢侈,倒也不见刻骨的凄凉困苦。
吴允要将许砚留在南城,留在许家和吴家的势力范围内。
她想亲眼看着许砚,穷困潦倒,悲凉收场。
“许元守,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但我许家钱再多,也没有养野种的说法。”
放下警告,与许元守对视一眼,吴允转身上楼。
高跟鞋与木质地板碰撞传出刺耳的声音,听得许元守眉头微紧。
沉思一瞬,容色恢复如常。
“许砚,能养活自己吗?”
吴家早已不容小觑,手握国内最大下沉电商平台。
许元守如今不想,更不能为了个许砚与吴家撕破脸皮。
最起码在吴允没有犯错之前,不行。
“嗯。”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鼻音。
他五岁那年和赵蓝被驱逐出国,许元守也问过这句话。
并不在乎答案,只是单纯想问。
你若识趣,便不要说些别人不想听的话。
说了就是不懂事。
不懂事,那所有的错,都要算在你头上。
“那你先自己找个地方住下来,爸爸有时间再去看你。”
“不是爸爸不给你钱,实在是给了,太太更加不会同意你认祖归宗。”
“你和爸爸是血肉至亲,你也不要过于目光短浅,爸爸不会亏待你。”
不以许砚的淡漠为意,体会过钱的好处,许砚自然会是个孝顺的儿子。
“家和才能万事兴,爸爸希望你能理解。”
收敛眉目,看向管家老刘,许元守笑着转身上楼。
再一次坐上摆渡车,许砚又一次被丢在许园的门口。
抬头看向青天,许砚觉得今日这一遭,有些无聊。
“许家我替你看了,你让我带的话,我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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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钢琴将咖啡厅的氛围烘托得雅致,言青玉一身黑色皮衣,手里提着个限量款摩托车头盔,大马金刀坐在吴楠对面。
服务员将咖啡端到言青玉面前,滚烫夹杂着苦涩,尚未入口,言青玉眉头微蹙。
“阿玉,我们也谈了半年了,今晚能不能?”
点到为止,吴楠将房卡塞给言青玉,那双遮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滋生着浅薄又低俗的欲。
“嗯,你说。”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吴楠,没有展露与容貌相匹敌的张扬。
能给言青玉带来刺激与兴奋的爱好太多,关于婚姻,他的期待是平淡。
不浓情,不争吵,但要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
“我室友他们谈恋爱的第一个月,就出去住一块了。”
吴楠说的含蓄,但他知道,像言青玉这般会玩的人,必然懂。
言青玉做他男朋友这半年,出手大方,又很给他面子,更不会管东管西。
简直就是他理想中老婆的最佳人选。
可吴楠慢慢又咂摸出另一层滋味,不管意味着不在乎,不在乎意味着随时被抛弃。
“嗯,然后呢?”
卸下黑皮手套,手肘支在咖啡桌上,下巴放在交叉的手背上。
言青玉看上去温温软软,很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