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不问苍生
内城，陆府，主屋书房
书房古色古香，中间一张紫檀八仙桌，桌上放着镇纸、砚台、香炉、还有一方小盒，旁侧一杆杆毛笔悬于笔架，张张白纸堆叠，井然有序。
老者拉开檀木小盒，小心取出包裹在布囊中的金属圆柱，粗糙的手指捏住一端，缓缓旋转，金属圆柱一分为二。
这竟是一支钢笔！
老者念过一张白纸，伏案书写，窗外夜色渐浓，冷风吹过，檀香烟线一阵扭动。
“扑愣愣……哇……哇……”
一只乌鸦落在窗台的木棍上，几声鸣叫，提醒老者它的到来。
老者置若罔闻，依旧低头书写，乌鸦便在木棍上梳理起羽毛，安静等待。
檀香烟线在寒风中自由舞蹈，乌鸦眼珠跟随晃动，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声响，时间缓缓流淌……
终于，老者起身，白纸化作书信，小楷遍布，粗糙的手轻抚乌鸦，摸起脚边的小木桶，将卷好的信纸塞入。
“扑愣愣……”
乌鸦飞远，只留老者一人站在窗边，眺望山顶辉煌的皇宫。
寒夜，阴云渐拢，明月深藏。
乌鸦扑棱着着翅膀，飞入大殿，落在一枝檀木上，墨瞳四处打量，寻找主人的身影。
一位美婢款款走来，手中端着木匣，她将乌鸦腿上的木桶打开，抽出书信放入匣中，而后转身，走向大殿之上。
殿中灯火通明，一摞摞奏书摆放整齐，当今宰相手拿毛笔，为其批红。
婢女将木匣放在案几上，而后跪在一旁为忙碌的宰相斟茶。
这位万人之上，身着蟒纹锦袍的老人，粗略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奏书，便批上一个大大的准字，后随手丢在一旁，拿起木匣中的信件，细细品读。
“皇上驾到！”
门外通传扯着嗓子，尖锐的声音穿过重重墙院，飞入大殿。
宰相抬眼向外看去，顺手将信件丢入火盆，焰火舔舐白纸，燃起阵阵红浪，而后化为灰烬。
一位长相孔武，身形肥硕的中年男人，身着明黄长袍，上绣沧海龙腾，衣带围绕大肚，略显紧绷，袍角拖地，男人的疾步前行，金色波涛不停翻滚。
“宰相！宰相！跃龙潭上明珠震动，险些掉落，此为何事？”
眼见圣上驾到，一旁的婢女连忙起身退到远处。
宰相端坐高台，没有半分起身相迎的意思，待到一脸心急的皇帝坐在案几前，宰相才挥了挥手，示意远处的婢女斟茶。
澄黄汤色坠入玉杯，热气蒸蒸，碎屑点点。
这位九五至尊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举杯灌入口中，吓得婢女手腕一颤，差点将茶水倒在桌面上。
好在被热茶烫的咋舌的中年男人没有怪罪，只是一脸急切的盯着宰相。
婢女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敢再为皇帝斟茶，放下茶壶便退到一旁。
“崇明，莫要心急，万事皆有定数，安心等待便可。”
宰相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如今能够直呼皇帝名号的，世间恐怕只此一人。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对此并无反应，此时他心中最为关心的，依旧是跃龙潭中玉珠的震动。
要知道，跃龙潭作为皇宫中最为紧要的禁地只有当朝天子以及司天监监正能够入内，作为监测整个皇都的机要枢纽，发生一点变化也足以震动整个皇都。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这次跃龙潭的变化，是他早已知晓的，但变化一经产生，也就意味着……某些行动就要开始了！
“宰相，你明白我问的是什么，如今妖族已经进入皇都……”
这件事情，在皇帝心中以如执念一般，急切的心情让他说出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语。
“哒!”
宰相手指轻敲桌面，对面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将说到一半的话语咽回肚中。
与此同时，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婢女，猛然间抬起头来，丝毫不顾一旁对坐的皇帝与宰相，自顾自的走向大殿之外。
她那原本鲜活的眼眸此刻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自殿前传来，宰相神情平静，抿了一口带有丝丝温热的茶水。
“口连心，意锁念。崇明，莫要因一时之念……误了心神！”
宰相抬眸，古井无波，却看得皇帝骨寒毛竖。
中年男人将心中升起的不快死死压住，起身缓缓走出大殿。
行至殿前，他扫了一眼院旁的古井，微微胆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等之人依旧没有出现，还需在等一等，委屈陛下了。”
话音落，皇帝走出相府，踏上华贵的马车，返回寝宫。
殿内的宰相，将杯中茶水喝干，随手抛到一旁屏风后的木箱中，丝毫不顾及杯盏的名贵。
而木箱中，破碎的瓷片早已铺成一片……
————
蛛网东府，后院
“队长，你说这些个小家伙，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丢在院子里留一晚上，明日问话结束，赶到大街上就行，有家的自己就能回去，没家的……呵！”
陆渊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人群当中，一个满身泥泞的小姑娘，正死死盯着满脸不屑的陆渊，眼神比今夜的寒风还冷。
“哎？小家伙，你很不服气啊！”
“让开，我要走了。”
小姑娘从人群中走出，对拦着自己路的陆渊低声说道。
陆渊身边的一个行蛛，听到女孩的话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身便要让她长长记性，让她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健壮的手即将落在女孩破旧的棉袄上时，一把刀鞘猛然拍过。
“啊！”
行蛛收手，怒目圆睁看向手拿佩刀的陆遥。
“嘿，你个小杂种！”
行蛛看清陆遥的面容，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个陆家的私生子竟然还敢打我，还是当着自己队长——正牌陆家旁系嫡长子的面打。
不行！不能坠了队长的面子！
一念至此，他挥起拳头便砸了上去。
“啪！”
耳光声骤然响起，行蛛被扇飞出去，牙齿都掉了两颗。
“衙门中欺辱幼童，私自斗殴，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