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弯刀,划开树木的皮肉,鲜绿的汁液流淌,为老叟手背上微微突显的青筋染上更加鲜活的颜色。
一条条树皮被叠放在背篓里,老叟缓缓俯身背起,一步步走在幽暗的树林中。
竹木编制的背篓,摩擦着他那轻薄的衣衫,一缕斜阳坠下,老叟的脚步越发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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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月光微微亮起,树叶斑驳,寒光轻点。
老叟坐在河边,双手颤抖着将树皮撕开,去掉外皮,浸泡在身旁的石缸中。
紧接着他打开腰间的布袋,小心的将其中闪着银光的粉末洒入其中。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老叟弯下腰,抱住地上的大石。
“嗬!”
老叟双手青筋暴起,那被时光冲刷褪色的腰杆,发出阵阵清脆的低吟。
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石头落入缸中,与石壁叮叮咚咚的碰撞,压得树皮布噜噜的冒着气泡。
老叟扶着石缸剧烈喘息,如同破败的老旧风箱。
汗水点落地面,一抹抹青苔在木屋旁,颜色越发深幽,亦如老叟那凝望远方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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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冬日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夜晚悄然来临。
雪花落在老叟的头上,融入那银白的发丝间,橙红的火光在半空跳跃。
屡缕黑烟扑在老叟面颊上,细小的颗粒潜藏在众多沟壑之间。
雪愈下愈大,火愈烧愈旺,橘红色的光芒突突地跳动,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晃动老叟的手臂,不停叫喊。
直到鲜血将火焰染成红色,破碎的火花将老叟单薄的衣裳啄破,老叟才将双手移开。
沸腾的水将火焰浇灭,只留满地残骸与洁白的树皮。
为了不让血液沾染树皮,老人脱下衣衫,撕成长条,将鲜血淋漓满是脓疱的双手包起。
血液逐渐晕染开来,在布满尘土的衣衫上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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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沉闷的敲打声响起,树皮在石臼中渗出洁白的汁液。
老叟一手按压捣石,一手拿着细长的竹竿,不停的翻弄树皮。
豆大的汗粒跌落地面,开成一朵朵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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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老叟不停的搅拌着眼前殷红的液体,纵使嘴角流出同样殷红的血液,他也置若罔闻。
于他而言,这将是他最后的作品,其他的一切都已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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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液体与乳白的树皮碰撞,颜色逐渐被中和。
老叟拿着竹杖,用力搅拌,树皮破碎成点点碎屑,融合在越发洁白的液体中,形成粘稠的木浆。
老叟将竹杖丢下,拿起一旁巨大的木架。
如今的他已没了往日的虚弱,那苍老的脸颊上泛起红润,布满老茧的双手也越发有力。
老叟将木架沉入木浆,左右抄了几下,又奋力捞出。
一张八尺高,六尺宽的画纸便有了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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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来到山顶,四处寻找合适的巨石,几经翻找,终于看到一块扁倒在山崖旁的青石。
只见老叟目光晶亮,双指紧并,凌空挥舞几下,四周碎屑如烟粉般炸开。
那青石便化作一块八尺高、六尺宽的压纸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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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叟于山顶盘坐,一旁的青石骤然飞起,滚落山崖。
木架飞至老叟身前,后自行脱落,阴湿的画纸漂浮在空中。
老叟吐出一口清气,画纸转瞬即干。
也因这一口清气,山顶的云雾剧烈翻涌,将老人与画纸笼罩,只留点点霞光,于云海中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