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拿着手中纸张,看了看苏生二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两天,你们都给老身待在屋子里学习。”
“要是偷跑出去,给你俩腿打折。”
苏生放下折扇,苦着脸接过试卷,垂头丧气的领着阿祝回了自己的屋子。
哐当一声,苏生慵懒的躺在摇椅上。
他随意的翻动着,观看起太学院的考试试题。
纸张的第一部分,写的是论语题,总共五道。
前四道是普普通通的翻译,第五道则是填写。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德不孤,必有邻。”
“吾日三省吾身:_______?_____?___?”
在问题的下面,则是答案。
“父母在世不出远门,如果要出远门,必须告知自己所去的地方。”
“早上明白知晓了真理,晚上即使死去,也是值得的。”
“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富贵,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浮云一般,毫无意义。”
“有道德的人不会孤立无援,必定会有同他相亲近的朋友。”
“......”
简单的扫了扫,随后直接看向最后一道论述题。
“论:当今儒家对王朝的影响?”
看到这里,苏生嘴角撇了撇,满是不屑一顾。
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试卷拍在桌子上。
“都是什么破题,看着脑袋都大了。”
“阿祝,要背你背吧,反正我是睡觉了。”
说罢,苏生闭上眼睛全身放松,轻轻晃着摇椅。
看着悠哉悠哉的六哥,阿祝拿起了桌子上的试题。
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轻松的说道,“这么少?”
“秦家一千条家训,我背了一天就全记住了。”
“这点内容,最多用一个时辰。”
随即,阿祝盘腿坐在地上,默默的背诵着。
......
一觉醒来,苏生从摇椅上离开,慵懒的伸了伸。
扭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闭着眼睛嘴中念叨着论语的阿祝。
没有过多打扰他,苏生在一旁的书架里,拿出几张宣纸以及相应物件。
宣纸,平整打开,铺在宽大的实木桌表面。
苏生拿着水壶,向砚台倒入少量清水。
而后,他捏住墨块上端,在砚台中用着均匀力道,手法娴熟的轻轻打圈。
做完这一切,苏生拿起搭在笔架顶端的毛笔。
轻轻蘸了下,便提笔在宣纸上肆意地写着。
苏生不喜儒家的那种长篇大论,却唯独喜爱书法。
因此,每当有人问起身份时,苏生不答儒生,只称书生。
挥笔时,思绪飞扬。
落笔时,心平气和。
顷刻间,宣纸上就多了一份墨香,也多了一份寄托。
墨香,是苏生亲手磨的。
寄托,是苏生心中想的。
“百无一用是书生”,七个大字跃然纸上。
字体自然流畅,一气呵成,意态奇逸,俨然已自成一派。
苏生的真性情,随着笔墨挥洒而自然流露。
此时的苏生,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自我。
看着眼前的一行字,苏生想起了往昔。
......
懵懂时,老人问苏生想成为什么?
小苏生咬着手指,不假思索的答道:“儒生。”
老人再问:“为什么是儒生?”
这一次,小苏生沉思了好久,才磕磕绊绊的回道,“儒生挥笔间便能写出传世诗篇,威风凛凛。”
话落,老人缓缓蹲下身子,帮小苏生理了理衣服,和蔼笑道,“好想法。”
......
苏生一天天长大,再也不负当时的懵懂。
这天,老人再次问他想成为什么?
苏生仍旧是坚定的回道:“儒生。”
老人又问:“为什么还是儒生?”
苏生语气诚恳的说:“儒生挥笔间便能写出治国名策,可救万民。”
老人轻轻点头,看着身前于她同样高的苏生,眼角带笑,“小六,你长大了,但还不够。”
老人的话,苏生不解。
但他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静静的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就这样,老人带着苏生,游走在京城的各处地方。
第一次,两人走到名为桃花的偏僻乡村。
村子里有间教堂,头发斑白的老者,穿着满是补丁的儒衣,脸色慈祥地讲着儒家经典。
两人驻足观看,老者讲的天花乱坠,确有几分学识。
时间缓缓流逝,老者的授课也接近尾声。
教堂中的学生,接连离开,很快就只剩下老者自己。
老者收拾了一下书本,便坐在了凳子上。
苏生有些疑惑,不知道老者是在思考,还是在等人。
在他的印象里,教书先生没必要一直待在教堂。
苏生扭头看向奶奶,刚想询问,便被打断。
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的富人,步履蹒跚走进教堂。
教书先生看清来人身份,一个健步冲上前相迎,丝毫看不出年岁已高。
富人伸手拿出几张银票,外加一锭银子,满不在乎的塞进先生怀中,傲声道,“先生,这是学费,多照顾照顾我家那小子。”
教书先生堆起笑容,乐呵呵的回应着,“放心吧,贾富人。”
“您儿子是班里表现最好的,我正打算提拔他当助教呢。”
闻言,富人满意的点头,离开了。
富人离开后,教书先生坐回原处,静静等着。
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波人。
无一例外,都是送礼的。
而教书先生背后的书匣,再也没有一本书,装了满满当当的钱和礼物。
渐渐的,天色愈发阴沉,下起了小雨。
教书先生拿起手中的点名册,对照着学生名字。
轮番查下来,最后他在写着‘翼南’二字的名字处画了一个圈。
又等了片刻,教堂中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只不过,这位客人满脸疲惫,甚至衣摆处不断向下滴落水珠。
教书先生撇了撇嘴,没有如往常一样迎上去,就静静的看着他。
感受着身上的目光,男人习以为常,从胸口处拿出湿漉漉的碎银子,稳稳的放在桌子上。
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先生,这是翼南这个月的学费。”
教书先生拿袖子擦了擦银子,随即放进身后的书匣。
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下月学费涨了二两银子,你儿子还上吗?”
闻言,男子沉默半响,摇头轻叹,“算了,不上了。”
说罢,他扭头走向雨中。
借助雨水的冲刷,转瞬间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