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为人十分沉稳持重,除非是如江语棠遇到危险这样的急事儿,否则很少会改变自己刻板的习惯。
这样的步伐速度在他这儿已经算是急促了,让江语棠有些奇怪。
“咱们后头也没人追着啊,你这么急做什么?”
她不解问道。
秦恪没有多说什么,先是让他上了马车,随后吩咐绍和驾了马车离开,这才掀开帘子,让她朝后看去。
就见到从门口处出来一个穿着朝服的男子,正是秦礼。
他显然是看见了秦恪和江语棠的,似乎还更跟了两步,想要上前跟二人打个招呼,奈何秦恪走的太急,他实在是没有追上,此时十分挫败的低下头去,像一只被丢弃的大狗。
“你就这么不想见他?”江语棠挑眉问。
秦恪则是笑得意味深长,“轻易与他相见,怎能让他知道,我这次是真的与他置气了?”
若是换作以往那个直来直去的秦恪,必然不会耍这种小心思,可此时他那脸上,却明晃晃写着在耍心机的模样。
江语棠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倒是变化颇多,知道耍这些小手段了。”
“跟你学的。”
短短四个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江语棠当时就想与他理论,可仔细一琢磨,她确实一直都在做那些小手段,倒也不得不承认。
于是只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没有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与他和好?”她问。
“至少也得是宫宴之后了。秦礼此人虽有治世之才,却因母族的宠爱,少了许多斗志与狠劲。让他经历一些挫折,反倒能激起他的性子。”
江语棠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越是了解过贵妃,她就越是奇怪这样一个女子,怎么能养出将来的国君。
要知道如同秦礼这样的境遇,一般养出来的不是纨绔二世祖,就是自负的高傲之辈,如果按照历史上他反倒成为了明君,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个做兄长的样子了,想必吴殿下也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江语棠不过随口一句感慨,秦恪倒也不曾放在心上。
“他明不明白,总归我也尽力而为,日后说起之时,至少问心无愧。”
听这话的意思,刚开始做就做好了会与他争辩的准备。
秦恪从来不是个乐观主义,凡事他总会做最坏的打算,这样一来不论遇到任何情况,他都能够从容应对。
其实这样的态度未免让人觉得受伤,至少仔细一想秦礼先前那些患得患失的情绪,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被他完完全全地信任过。
这是他的习惯,江语棠不好说什么,她唯一能够帮忙的地方,大概就是从中调和,替秦恪说一说他内心深处、却不会宣之于口的关心。
但不是在这个时候。
“不说他了,今日你去皇宫,贵妃可有为难你?”秦恪转了个话题,问道。
江语棠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为难我,不过我们在林梦音面前演了一场戏,外头估计还觉得贵妃跟我动手了呢。”
她如实说,也是怕消息传到秦恪耳中的时候,会让他担心。
秦恪闻言则是微微蹙眉,“林梦音是谁的人与你无关,以后不再相处便是,何必非要多此一举,给他们便利?”
“五殿下到底与咱们交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头跳吧。再说这林梦音话里话外的已经是要挑拨离间的意思了,若是让她得逞,咱们没做也是做了,到最后心里岂不是难受又恶心?”
秦恪想了想,虽还是觉得没必要,却也没有反驳她的好意。
“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
江语棠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苦恼一般挠了挠头,“宫宴的事情我没忍住,跟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说了几句。毕竟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西番使臣这次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我也怕她承受不住,到时候再给气病了。不过你放心,我也只是随口提点了几句,细的都没有多说,就是不知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秦恪捏着她的手,仔细把玩了一番,才缓缓开口说道:“太后估计也有所觉,但以她的性子,定是不会听从意见。”
“那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让她去了。”
江语棠又没被她拿住的那只手托着下巴,显然是在为此事觉得烦闷。
“随她吧,太后也是操心的性子,即便皇帝对她已有偏见,她也觉得自己该为皇室考虑一番。到时候若有什么事情能绊住她,你便插手,若是没有,那便算了。”
江语棠一叹,知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使臣来朝,宫宴的事情,皇帝已经全权交给了秦礼局准备,倒也不必他们操心过多,至少江语棠这人也没什么要忙的,索性就把自己手上的事情盘了盘,先去找了宋济丰。
“你当真要把这些事情都抖露出去?”
书坊,宋济丰看着江语棠列出来的那条条框框,只觉得一阵头大。
所以没等江语棠回答,他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侍郎到底是皇后那边的人,他的追思会可是办得不小,朝堂上许多与他生前交好的人都去了,你这么一发,岂不是在打那些人的脸?”
江语棠磨了磨牙,“我管他们的脸疼不疼?这事儿做了就得认,不能说死了,所犯的罪责就能一了百了。”
“可即便让人知道又能如何?王家现在可一个活口都没留了,不管是背负骂名还是让人觉得可惜,死人都是听不见的。”
宋济丰难免有些唏嘘,毕竟生死这种话题,总是会叫人生出几分感慨来。
但江语棠并不这么认为。
“不是人死了,就不需要一个公道,哪怕他们瞧不见,我们也得为他们伸张正义。何况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听不见呢?”
江语棠的声音凉飕飕的,这么大热的天里,竟然还让宋济丰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离她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