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秦恪心中没由来地空荡,有个声音在质问他为何明知她有事在等自己,却还是没把此事优先放在心上。
可他是个不喜纠结的人,这情绪涌现一瞬,便被他压下。
很快,他便转身离开。
“王爷?”一个声音忽而在后头响起。
带着几分困倦,还夹杂着惊讶与欣喜。
秦恪离开的脚步骤然顿住,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江语棠裹着狐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长发披散,眼神也迷迷糊糊的,像是已经休息过一阵子。
白狐毛滚的边,几乎能将那张小脸遮盖其中,脸颊上的两片薄红,也被映衬得更为明显。
秦恪朝她走去,身上披风也解了下来,将她裹紧在里头。
“怎么还不睡?”声音是他口中难得的温柔。
“妾身得等王爷一起跨年啊。”她笑着说道。
对上那笑意盈盈的目光,秦恪心念忽而一动,“跨年?”
江语棠还当他是不懂跨年的意思,与他解释道:“跨年就是与家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不过王爷回来太迟,节目咱们虽看不上,饺子总是要吃的。”
她说着,就往厨房里去。
晚浓之前已经在锅里放好了水,下饺子这种事,她还是会的。
可秦恪将他的披风给她裹得太紧,伸手都困难,那盘生饺子摇摇晃晃的,险些被她掉在地上。
秦恪看不过眼,上前接过饺子,就要往锅里放。
“王爷等等!”她惊呼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饺子有一半被他倒进锅里,沉进并不沸腾的水中,将之搅得浑浊。
秦恪的手僵在半空, 颇有几分无措。
“没事,我包的紧,应该不会散开。王爷点个火,把水烧开再看看。”
没进过厨房的秦恪只能照做,好在点火他还是会的,厨房里很快就被映照得一片亮堂。
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二人都没有说话。
秦恪难得在这样的沉默中感受到几分不自在,先挑了个话题。
“正月初七左右,西番使臣会来皇都觐见皇帝,届时你若不想去,可以告病在家。”他道。
西番使臣来皇都,必定会有不少瓜可吃,江语棠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想想说道:“妾身还是陪王爷一起吧,免得外人要说闲话。”
“闲话莫听,你只管按你自己的想法做。”
听得此言,她也没有扫兴,点点头答应下来。
锅里的水渐渐烧开了,冒起细密的泡泡,咕噜噜的,在深夜里意外地让人觉得治愈。
江语棠指挥着秦恪将饺子散开,等到浮起时又加了点凉水再次煮开,饺子就已经熟了。
秦恪不大熟练地舀起两碗,好在饺子皮擀的好,包的也算结实,破皮的不算多。
他不动声色地将卖相更好的那一碗递给她,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饺子皮不是绵软的口感,而是有一定的韧劲,里头包着的是玉米猪肉馅,一口下去鲜甜多汁,别具一番风味。
江语棠调好醋汁,他已经吃了两三个,也不知这么好的吃相,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王爷尝尝蘸醋吃,解腻。”她将醋汁推到他面前,极力推荐。
可秦恪蘸了一个饺子,却被酸的皱起眉来,显然是更喜欢原汁原味的。
“看来王爷以后不容易吃味儿啊。”她调笑道。
看着她边说,边将饺子在醋汁里翻滚了一圈,入口时一脸享受,秦恪也忍不住回道:“看来王妃很会吃味,日后本王要注意一些才是。”
她没回答,只是笑眯眯的,也不知是没把这玩笑放在心上,还是乐意他开这种玩笑。
两人晚上都垫了些吃食,这一半饺子也就够了。
秦恪碗里还剩最后一个的时候,被江语棠瞧见,出言制止。
“除夕要留一口饭的,留到明年,寓意着年年有余。”
秦恪无法理解,“不留这一口,明年本王也不会让你没饭吃。”
听他语气认真,江语棠不由笑了,“就是个好寓意,王爷不必这么较真。”
说罢收了他手上的筷子, 起身带他去了外头。
今年过年没有下雪,地面干爽,风也没那么湿冷。她坐上秋千慢悠悠晃荡,望向了天边。
秦恪还以为她是要赏月,冷冰冰劝道:“朔日不见月,别等了。”
岂料江语棠却微微一笑,“妾身不是在等月亮,是在等新年。”
“你等不等,它都会来。”
“守岁是为了赶走疾病、祈求来年平安顺遂的,王爷难道忘了吗?”
她这么问,是因为大渊朝也有这一习俗,可看秦恪的神色,就知道他估计没怎么在意过。
“那王爷现在想起来了,以后也得记住。新年可是辞旧迎新的大事。”
二人说话间,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示意三更到了。
江语棠从袖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他递过去。
“王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秦恪望着那红封,久久无法回神。
记忆之中,他似乎是收到过相似的东西,可这些年除了仇恨,有许多他似乎都已经记不清了。
江语棠可不管他有多愣神,抓起他的手,就把红封塞了进去。
他只觉入手沉甸甸的,还有碎银子相互碰撞的声响,估计里头有零有整。
“你是把家当都装进去了?”
“妾身可没这么大方,这里头只塞了六百六十六两,寓意来年六六大顺。王爷若想回赠,就包个八百八十八,让妾身今年能发大财。”
“你倒是有经商头脑,今年的第一笔财运,竟是从本王这儿讨。”
“妾身只是说说,给多给少,还不是王爷的意思?”她眨了眨眼,毫不遮掩自己的小心思。
秦恪也生不起气来,迎着那期待的目光,只能承诺道:“明日本王会让管事给你送来。天色不早,先回去休息。”
她本也就是讨个彩头,得偿所愿,自然点了头,“那妾身先回去休息了,王爷也早些回去吧,明日说不定还有事情。”
秦恪点了点头,拿这那红封离开。
不过没走多久,他又拿这这一模一样的红封,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