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体宇宙中不一样，国内最大的高能粒子加速器，并不在首都附近的良湘，而是远在西北内陆。
距离最近的大城市金城，还有上百公里的距离，虽然它的名字叫金城重粒子加速器。
原因无他，随着高能粒子加速器能级的提高，这个项目潜在的危险也越来越大。
但也不能离城市太远，因为不管是加速器，还是配套的大型计算机，都需要大量的电力。
这方面的内容，高欣也在报告中提了出来，顺带还提出最近火爆的元宇宙，其实发展的潜力有限，很快就会遭遇算力瓶颈。
可惜报告提上去，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唯一的回应，就是两张到金城的火车票，还是硬卧。虽然有机会与简婕共处，但在那个嘈杂纷乱的环境里，也只能把话憋在心里。
金城重粒子加速器，跟其他类似加速器，还是有一点小区别的。
这是一台不折不扣的全粒子加速器，可以加速从氢原子到铀原子的所有粒子，
几乎就是给核聚变完美设计的加速器。
丁仪大帝研究的可控核聚变，关键之处就是粒子轰击的先后顺序。
科学研究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碰运气的活动，丁仪大帝就是那个走了狗屎运的人。
丁仪在做物质微观结构研究时，突发奇想，试着把不同的物质原子，按照一定顺序注入加速器。
这等于是用不同的两种原子，连续轰击不同的两种物质，这对加速器的连续工作能力要求很高，本意只是想给智子制造点麻烦。
没想到却意外引发了聚变反应。以前也有人做过类似的设想，可惜都是单一轻元素之间的对轰，能观察到能量爆发，但是无法将这个爆发过程持续下去。
首先是重原子之间的对轰，引发了链式反应，这种级别的能量，智子是没有办法干扰的。
智子能干扰的其实不是能量，而是物质内部构造的显示结果。
链式反应激发的能量还没有消散，加速到接近光速的氢原子，又轰击而至。
两股强大的能量汇合，成功引发了核聚变，关键这个级别的核聚变，完全是人类能够控制的。
撞击点内部温度虽然高达上亿度，但只是原子级别的撞击，外部的温度压力，完全在现有材料和磁场强度的承受范围之内。
当然丁仪大帝的实验，也没那么顺利，一连炸坏了好几个加速器着靶段。
如果不是三体人入侵的外部压力，没人会允许这样一个科学疯子，反复进行如此疯狂的科学实验。
每一台加速器的价格，可都是能让各国财政部门肝疼的数字。
高欣对丁仪方案的基本原理，了解的是很清楚的。这个方案除了峰值功率略低外，是所有方案中，最容易实现的。
可以说除了部分关键数据，高欣对方案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一个真正的物理学家。
这次陪同简婕来到西北内陆，就是想利用重离子加速器，做一次理论评估。
在三体宇宙能行的通的方案，放在现实宇宙，未必行的通。
尽管不愿意相信，高欣还是认为两个宇宙中的物理规则，可能存在着不同。
汽车行驶在河西走廊笔直的公路上，两侧视线的尽头，是连绵的雪山。
公路两旁笔直的白杨树，仿佛两排站立的哨兵。
一轮红日正在道路的尽头缓缓落下，夕阳的余晖照在简婕的脸上，有一种宝象庄严的美感。
高欣又一次的舔舔嘴唇，自从那天偶然的碰触之后 ，高欣就经常重复这个动作。
知道自己的命，是简婕冒着革职的危险，救下来之后，高欣发觉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面对着简婕时，总觉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让人不敢过于亲近。
现在面对简婕时，总有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照理来说两个人的社会地位，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把自己陷入这种没有未来的感情中。
理智的崩塌，源自那天城中村，两人嘴唇偶然的触碰。
简婕似乎没把这当回事儿，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高欣心里的欲望，却如夏日中的野草疯长起来。
这次到西北腹地的工作，本应该是一次机会，但关键时刻，高欣却怂了。
感情这种事情，高深如同量子力学，一但挑明就相当于有了观察者，后果就无法预料。
没挑明之前，至少做个正常的朋友同事是没问题的。
在这个受控核聚变新方案，还没有得到证实的时刻，高欣也不想其他的事情来干扰。
“简领导，金城重粒子加速器那边，您有熟人吗？”为了和王大爷他们有所区别，高欣把称呼又改回了简领导。
简婕收回投向落日的目光，淡淡的回答道：“有一个大学同学。”
高欣道：“简领导真是厉害，在这种地方也有熟人。”
高欣被自己的低级马屁，给气乐了，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是这些有的没得。
赶忙改口道：“有熟人就好，有熟人好办事。”
简婕的表情却有点不自然，犹豫片刻道：“有的时候，熟人也是一种烦恼。”
高欣心里面一凉，听简婕这话里话外，这里面有故事啊！
当下也不敢多问，把目光投向车外，欣赏起远方的雪山来。
正是隆冬季节，几乎每一座山都是银装素裹，只是因为距离很远，看不出文艺作品中，雪山那种出尘飘逸的气质。
高欣能感觉到的是一种沉默。
如果这些雪山也是一种生命，那它们的一秒大概就能对应，一个人的一生。
大地上活动的人类，对沉默的它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虫子。
它们总是沉默，眼看着人类起高楼，宴宾朋，眼看着人类楼塌了，人散去。
宇宙中又有多少沉默生命，旁观着人类与三体人，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游戏。
“高欣，到了。”
简婕轻轻推了一下高，把他从无边的沉思中唤醒。
高欣这才注意到，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座大院门口，门口有一个老式的白色木牌子，上面写着。
（金城重粒子加速中心）
在牌子下面，站立着一个高廋的男人，正在北风中搓着双手。
高欣发现简婕的表情，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显然这不是见老同学，该有的表情。
两个人下了车，走到男人面前，简婕伸出一只手道：“云天明，好久不见！”
高欣的嘴张的老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