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阴暗的烛光下,南曲看着殿下一遍一遍擦干净剑身上的血。
他用白布拂过剑身的动作十分轻盈,表情十分认真,似乎这把剑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殿下,我...”
南曲张了张嘴,她感觉今晚过后,自己恐怕也不用再去殿内了。
从身份尊卑上来说,是她让殿下置于危险之地。
就算是治罪杀了自己,恐怕都无话可说。
只是喉咙里的话还没讲出来,陈不恶却先开口平静道。
“明天我还要去书馆,还是你来带我去吧,我自己可能找不到路。”
听到这话,南曲身子在原地骤然一怔。
再想说话时,陈不恶却已经起身,握着剑身,大步推门而出。
“屋子我就不帮你打扫了,你自己来吧,至于你爷爷,他应该也不会再有大碍,如果醒来之后疯心病依然很严重,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简短留下一段交代。
陈不恶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
门外,清风朗月。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看起来很干净。
身后,是南曲单薄的身影坐在屋子地面上,怔怔看着刚刚离开的殿下,眼眶发红。
喉咙里哽咽着呢喃出声。
“谢谢殿下...南曲...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提着剑,踩着月光。
陈不恶步履缓缓的走回宫殿。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心里此刻感到相当“爽”。
一种自己做完某件事情后颇有成就感的爽。
回想从来到病界开始,他还从来没有凭借过自己的实力,救过任何一个人。
或者说做过任何一件够证明自己的事情。
但现在,他做到了。
而且干净利落。
在这个夜晚,在被“邪佛”操控的老人身上。
仅用一剑,斩断那黑衣僧人的头颅。
也许是老周剑太快了吧。
可能是自己的心快?
心快,手中剑就快。
要问爽吗?
相当的爽!
一个人能够凭自己的实力,在逆转局面和乾坤的时候。
那种巨大的成就感简直难以言喻。
现在这一刻,陈不恶迎着月光,只觉得心情澎湃而又愉悦。
他猛然想起了李儒心。
当然,还有那个年轻的仙儿哥。
想必老仙长当初在尸野的时候,也曾是抱着现在这种心态。
任世间险恶,老子就凭一匹瘦马一把刀。
便敢孤身去救天下所有能救之人。
这是何等的魄力!
陈不恶现在想想,当真庆幸自己这一路上见到了【赛博废墟】上那些机械生灵的悲痛。
也见到了【尸野】之上李儒心只手召唤邪神的豪气和执念。
从一开始那个病殃殃的废物到现在。
他感觉自己心里多了点东西。
“周叔,你看,娃娃我现在也不需要人再撑着腰了。我也终于能从被救变成去救人了。”
“小子我能独当一面了。”
若说先前,陈不恶对【病界】多数抱着一种看客的心态。
而现在,他已彻底成为其中的生灵。
他感觉,生命是如此的真实。
……
回到宫殿,推开门,老宁正坐在桌边喝茶。
看到恩佐归来,老宁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你这书看的时间真够长,怎么去了那么久?不会是偷着看黄书了吧?我给你说,图书馆那地方禁书可不少。”
“...遇到了点麻烦。”
陈不恶轻轻放下老周剑。
没搭理这老家伙不正经的调侃。
“问题大吗?”
老宁闻言,急忙关心的问。
“问题不大。”
“那就好。”
他松了口,转而想起什么,笑问道:“你走之前我还想问来着,现在五骑士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已经来到王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话,陈不恶抬起头,先喝一口水,再放下杯子,盯着面前的人,仿佛质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走一条路吗?接下来继续走这条路。”
老宁闻言笑了笑,裂开嘴角笑了笑。
却没有说话。
窗外月光皎洁。
屋内光影恍惚。
老宁用手指不停摩擦着杯子的边缘。
时不时用指甲敲两下,发出几声清脆的响音。
在屋子里显得相当寂静。
停了一会,他转而平静道。
“娃,接下来的路,可是你要自己走才行。”
陈不恶直接把杯子放了下去。
起身他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把杯子放正,把碗筷放好。
他现在有了一种条件反射。
那就是只要思考,他就会下意识的手上去摆放一些东西。
类似一种肌肉反射。
仿佛这种习惯已经成了不自觉的状况。
他边摆放着东西,边问道。
“夏修山前辈当初也就带你走到这一步,然后放任不管了?”
“嘿嘿,他比我强,稍微比现在远一点。”
“...”
老宁哑然笑了笑。
陈不恶面无表情:“那你为什么就带我走这里呢?”
“我没出息呗,老了,说到底还是比夏前辈差了点,但你以后可别还不如我啊。”
陈不恶没说话。
手上不停收拾东西。
社长,再带我多走一段路吧。
哪怕只有十米。
我知道终有一天,这条路终归要我自己去走。
但这一天...越晚越好。
因为只有这样,你留在身边的时间,才会越长...
陈不恶把最后一个杯子放下。
面无表情道。
“那我肯定不如你,不知道师傅带徒弟都不会带满吗?你带我少一点,我救带下一个人再少点,等下个人带下下一个人,就更少一点。”
“与其到时候这么窝囊,干脆到我这一代断了吧,我也不找下一任了。”
“你他娘……!”
陈不恶说完,老宁气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转而抓住陈不恶的手,笑呵呵道。
“娃,咱别耍情绪,我给你说,以后怎么样我是不管,但绝不能在你这代断了,咱们教社历史悠久,可歌可泣,你要是这么摆烂,老前辈能连夜从坟里爬出来把我埋了你信吗?”
陈不恶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老宁捶胸顿足哭惨。
“社长,你给我透露一个底,真相的底,你当初说要带我走一条路,直接告诉我,这到底是一条什么路?”
听到这话,老宁瞬间不说话了。
然后连连摇了摇头
“不说?”
他挑了一下眉头。
老宁又快速摇头,一副打死都不会说的样子。
“...没意思,睡了。”
陈不恶翻着白眼,跳到床上睡觉。
关掉灯,老宁还坐在椅子上。
他无声的笑了笑。
转而又叹口气。
黑暗中,他用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背。
好像摸到了什么。
一个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的闪动着。
只不过那光芒,极为虚弱。
不是不想说...
而是不能说...
睡吧,睡吧...
陈不恶在寂静中,渐渐睡去。
....
【常界】
“大哥!醒醒,快醒醒!”
还没睁开眼,他就听到耳边一阵粗狂的吼声。
是唐白乌,叫的好像杀猪一样。
“床底下...!它就在床底下!躲了一夜,卧槽,大哥,你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