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到陈不恶,楚芽衣跟着顾扶摇派出去的人一同外出。
拥挤在熙攘的人群里,一遍又一遍寻找和他相似的身影。
而此刻。
【病发空间】。
陈不恶怔怔站在雨中,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座古老的房屋。
很奇怪。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
或者说,是眼前的景象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古老的房屋。
它不该出现...
它应该被永远的忘记。
陈不恶站在十几米开外看着。
院落的门前,栽有一棵桃花树。
粉嫩的花瓣在雨中纷飞。
透过门向里,有口井。
但已经干涸。
右侧还有一张石桌。
上面雕刻着磨损几乎看不清的棋盘。
陈不恶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没往前走。
这个熟悉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真的感觉,自己肯定是要死了。
所以才会看见曾经一家人住过的地方。
“回来了?赶紧进屋吃饭!”
忽然,院落里,悠悠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的那一瞬间,陈不恶如同触电般怔在原地。
在他孤独的成长记忆中...几乎差点把这个能抚平一切苦难的声音给忘记了。
随着话音落下。
陈不恶透过雨幕清楚看到,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挽着头发,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门前,朝陈不恶轻轻挥着手。
“外面下着雨,快进来吧。”
她语气温柔的笑着道。
望着眼前之人,这一刻,陈不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想用力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开始抬脚往前走去,大概是走的太急了,甚至差点滑倒。
“慢点,注意脚下。”
女人笑着,站在那里等着她。
陈不恶越走越快,然后...他踏进了那扇门里。
木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同时,陈不恶终于控制不住,发出颤抖的声音。
“...妈?真的...是你?”
“傻孩子,不是妈还能是谁?还有别人跟你妈长的一样呀?”
母亲笑着,抓住他的手,往屋子里走。
陈不恶一步一踉跄的跟在她身后。
像个惶恐不安的孩子。
又像是从风雨中回到巢穴的鸟儿。
进门之后,跟着母亲,他看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桌子。
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一个男人坐在旁边,桌子还有一瓶白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男孩,正望着自己笑起来:“哥!”
男孩叫了一声。
陈不恶脑子瞬间变得空白。
还有迟钝。
他迟钝了好久,仿佛才回过神来。
然后,用力的回应了一声。
“木音...”
声音,竟有些哽咽...
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
失踪了十几年...
又一次能见到你...
我真的...很开心。
“不恶,回来啦?个子真是长高了,咱们爷俩好久没见过了,来,陪爹喝一点,这可是你之前有位叔叔送的好酒,我都舍不得喝!”
“可别和那么多。”
母亲拉着陈不恶坐下来,提醒了一句。
“喝点酒又不要紧。”
“可是...”
“别提无关的事。”
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
似乎要阻止母亲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后,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不再说什么。
随后,父亲给陈不恶倒上一杯酒。
“爸...”
陈不恶坐下来,这一切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这不可能是自己病发看错...
也不可能是梦幻。
这太真实了,一切都是真的...
“不恶,从今天开始,你回家了。”
父亲放下酒瓶道。
听到这话陈不恶终于红了眼眶。
家...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有家的人。
因为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人生的全部写照。
“大老爷们哭什么!”
父亲抚摸着他的额头。
虽然这么说,可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看着眼前的儿子笑了起来。
“唉,都怪爹,让你一个人这么多年自己活着,没朋友,没家人,你呀...受苦了。”
这句话让陈不恶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开始横流。
终于,他感觉受到了自己曾经孤独的滋味。
已经多少年了?
记不太清。
印象中,从自己开始明白一些事情开始,就是孤身一个人。
他只知道,爸妈意外死了。
弟弟失踪了。
纵然从一开始失去家人,他并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后来,每一个春节,他都只能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烟火。
听着隔壁的团圆和欢声笑语。
而他,没人说话。
身边,没有声音。
生命中只剩下冰冷的墙壁和狭小的空间来自我取暖。
他做了一桌子菜,不知道给谁吃。
买了几副筷子,也没有人能用。
他也想在屋子里挂上全家福的照片。
或者...只是简单张开嘴,向一个人叫一声:“爸,妈。”
可他只能对着空气,默默发呆。
是的,陈不恶曾尝试过用很多办法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买喜欢的东西,装修屋子,去和陌生人玩游戏,去唱歌,去跳舞。
确实也快乐那么一会。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虚。
物质的满足,永远也无法填补精神的空虚。
因为他没有家人。
这是任何物质都无法弥补的,不管拥有多少东西,他都始终知道。
自己在这世上,已无相同血脉之人...
陈不恶还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可以承受一切。
他一向认为,孤独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
但最可怕的,就是这一句简短的问候。
“辛苦你了”。
陈不恶捂住面颊,哭出声音,哽咽着道:“..我没事,我一直过得很好....”
“唉...爹知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着长大,或者至少有个叫爸叫妈的人,可我和你妈...实在没办法陪着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们。”
父亲把酒杯端了起来,笑道:“以前,你那时候小,不能喝酒,现在大了,咱们喝一个。”
陈不恶擦着眼泪,端起酒杯。
叮。
酒杯相撞。
他一饮而尽。
这是人生几十年来第一次...和父亲喝酒。
混着眼泪,他把辛辣的酒水咽进肚子里。
“现在回来了就行,以后啊,也别走了,咱们一家人就在这里住下,再也不用分开了!”
“好,再也不分开!”
陈不恶又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时,旁边传来声音。
“哥...嘻嘻,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了好久,终于见到你了!”
“木音...”
陈不恶含泪笑着,他伸出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摸到了弟弟的脑袋。
他呀,和小时候的记忆简直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变过。
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
有点瘦,但长相十分清秀。
“哥,我经常梦到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
陈不恶摸着弟弟的脑袋笑道:“我也经常梦到你。”
“真的吗?”
“是啊。”
“你都梦到我什么啦?”
“梦到你...”
陈不恶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但...
他没有抓住那个画面。
甚至脑子有些疼。
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哎呀,是不是喝酒喝得太急上头了?”
母亲见状,露出担忧的表情,有些抱怨的看向父亲:“都说了别让他那么喝酒,情绪激动喝酒不好...”
“妈,我没事...”
陈不恶努力笑起来。
然后,他终于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弟弟。
“木音...你...失踪了...这么多年,去哪里了?”
“我失踪了?”
陈木音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哥,我哪也没去啊,就一直和爸妈在家,是哥哥当初...离开了我们...你是不是离家太久,忘记了?”
听到这话,陈不恶顿时怔住。
随后,他猛然回头,望向门口的那桃花树,一时间恍惚出神。
一直没有回家的人...是我?
“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
母亲赶紧笑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赶紧吃饭吧,菜都凉了。”
陈不恶回过头来,看着桌子上的饭菜。
外面还在下雨,雨水打在地面和房屋上,噼里啪啦作响。
他拿起了筷子。
陈木音吃着肉,突然问道:“哥,这次回来...你真的不会再走了吗?”打算留多久?”
“嗯,不走了。”
“真的?”
陈木音露出开心的笑容。
但很快,他又失落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怎么了?”
“哥,你曾经也是这么说的,你总爱说,还有事没做完,可你的事情...好像都做不完,你好像...”
“木音!”
忽然,母亲打断了弟弟的话,指着菜面无表情道:“吃饭。”
陈木音张了张嘴,脸色有些委屈似得,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陈不恶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
可哪里不对,又说不太出来。
我还有事情没做?
不,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陈不恶这么想。
我这次回家了。
我终于在世间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而以后,都不会再感到孤单...
所以,我不会离开的...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聊了很多。
陈不恶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不停地在说着话。
和家人分享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他曾暗恋过的女孩。
喜欢的电影。
爱唱的音乐。
遇到的人。
在城市里做过什么工作。
去过哪些地方。
这些事情,他以前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即便是关系极为要好的老宁和张悟心,陈不恶也从来没有和人谈论过自己的内心...和家庭。
但现在,他把这些话都说了出去。
毕竟,曾经不说,并不是因为不想说明,而是没有能说的人。
“没想到哥哥你还喜欢看动漫...”
“那当然,你不喜欢吗?”
陈不恶说着,立刻摆了一个姿势,学着动漫的人物语气认真道:“我不做了人,JOJO!”
然后,又换了一个姿势:“献上你的心脏吧!”
“...”
陈木音默默看着自己中二病的哥哥,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叹气道。
“还行吧...不过我更喜欢看悬疑和恐怖片,我喜欢电锯惊魂那种杀人血腥的。”
“...”
陈不恶嘴角抽搐两下,缓缓坐了下来。
“想不到你的口味...这么独特。”
和弟弟聊着。
母亲也笑问道:“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结婚了呢。”
“没有...连女朋友都没找到。”
陈不恶腼腆的笑了笑。
腼腆。
他很少在人的面前感到腼腆。
但面对母亲不一样。
面对母亲,永远像个孩子似得。
“没事,我儿子这么帅,以后肯定能找到!”
父亲喝着酒附和一句。
“你的屋子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母亲笑了笑道:“直接能住下。”
“好。”
“我今晚要和哥哥一起睡!”
“不行,你都多大了,有自己的屋子,分开睡!”
“不!我就要和哥一起!”
“没事,让他跟我一起吧。”
陈不恶笑了笑。
陈木音立刻露出胜利的笑容...
晚饭结束后。
陈不恶简单洗漱,躺到了床上。
实际上,他有些睡不着。
陈木音也很兴奋,一直找他聊天,聊各种东西。
兄弟两个人,聊了很远。
后来,陈不恶实在太困了,便道:“要不,我们先睡觉吧?”
“嗯嗯!哥,晚安!”
“晚安。”
“不过...哥,你可以抱着我吗?”
“抱着你?”
陈不恶愣了一下。
陈木音笑了起来:“我就是想...体验体验,哥哥的怀抱。”
“行。”
陈不恶笑着,从后面抱住弟弟的肩膀,很温暖。
闭上眼后,很快,入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
陈木音不见了。
床铺内则,是一个披头散发、瘦长的身体宛如干尸一样的诡异之人。
正被陈不恶紧紧的抱着...
一动不动。
....
【常界】
楚芽衣站在夜晚惨白的月光,紧紧握着手机,整个人声音颤抖。
“顾姐...我找到陈哥了。”
“把他带回来!”
“好...”
月光下,冰冷的胡同里,楚芽衣清楚看到陈不恶躺在垃圾堆里。
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睡着了。
脸上,带着一种温暖的笑。
他抱的很用力...就像是在拥抱着什么东西一样。
“陈哥...?”
楚芽衣走过来,顿下身,不安的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有反应。
“陈哥?醒醒,我是芽衣,我来带你回家了...”
....
另一边,顾扶摇刚刚挂断电话,忽然,阿瑶站起身来,脸色十分苍白。
像是见鬼了一样。
“怎么了?”
看到她这样子,顾扶摇皱起眉头。
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
阿瑶突然问了一句。
随后看向窗外。
她快步走过去,打开窗户,
瞬间有冷风吹过来。
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惨白的月亮。
正片大地,此刻看起来死气沉沉。
“阴天了吧。”
顾扶摇来到窗边,习惯性的点了一根烟。
抬头看向月亮。
她习惯吹着夜风抽烟。
两个人并肩站着,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全都在盯上天上的月光看。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月亮,竟然变成了红色...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预感。
就这么红彤彤的挂在天上。
宛如苹果。
也像在流血一样。
伴随而来的,是猩红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之上。
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颜色。
从原本的五颜六色,变成了阴暗的血红色。
紧跟着,云层中,开始快速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点。
在红色月光的照射下,那些雨点仿佛也成了红色。
宛如下起一场令人不安的血雨。
随后,顾扶摇听到,从下方道路的地面上,传来人们混乱的叫声。
路灯下,有开车的人好像失去了控制。
车子狠狠撞到路边,冒出滚滚浓烟。
而里面的人,浑身是血爬出来,好似失去理智发疯般哇哇大叫着乱逃,在下着血雨的道路上狂奔。
起初,只有一个人这么做。
但慢慢的...
从一个到两个。
最后到整条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像疯了一样乱搞跑乱撞。
他们...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相当恐惧,跪在地上,在祈祷,在害怕什么。
顾扶摇夹着烟,怔怔看着这一幕,忘记了抽。
直到,烟头烫到了手,她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冷气,烟头从窗户掉下去,这才回过神来。
“我出现色盲了吗...月亮,是不是变红了?”
顾扶摇赶紧从兜里重新掏出一根烟点燃。
这次,狠狠吸了几口。
但却忘记了吐出来,直接咽了下去。
而站在旁边,早已脸色苍白的阿瑶,望着道路上发疯的人群,仿佛也跟着陷入了绝望。
“是它...来了...”
“谁?说清楚!”
顾扶摇掐着烟的手莫名发抖。
她发现自己...好像在害怕。
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只是看着那红色的月光,都莫名感到恐惧。
就宛如自己被扔在了地狱里一样,有某种东西在侵蚀大脑和心灵。
该死...
顾扶摇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又咬紧牙问了一遍:“到底是谁来了!说清楚!”
“血色骑士啊...它来了...你没看到吗?”
“它就在那里啊...就在那片云层里...我的天啊...你快看,它骑着马,拿着枪...带着散播着恐惧的恐惧...就这么来了...它竟然真的来了...”
“它要来毁灭这一切了...”
阿瑶瞪圆眼珠子,已经语无伦次。
顾扶摇把头从窗户探出去。
任由血雨打在自己脸上。
她努力向上看,透过红雾,透过血雨,透过云层。
大雨倾盆间,连呼吸都感觉压抑至极。
“该死...”
烟被雨剿灭了。
顾扶摇咬牙骂了一句...
然后,抬起头,她看到,在从阴暗、死气沉沉的云层之中,仿佛被某种蛮横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时空裂痕。
浓浓的红雾从中滚滚而出。
天空的红月之上,一个骑着血色铁甲马匹,手持长枪,身穿古代甲胄的恐怖身影,从天而降...
它骑着马,仿佛神一样,用坚硬的马蹄,踩着云层,朝大地和人间,汹涌而来。
地面上,无数的人群像疯了一样不受控制跪在地上大哭嚎叫...
这一刻,整个世界,黯然失色。
顾扶摇望着这宛如世界毁灭的一幕,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去拔枪,却拔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来了...!
她听到从天空上,传来马匹的划破夜空昂扬的嘶鸣之声!
那马蹄奔腾的声音,宛如踏碎了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体。
顾扶摇克制着恐惧,拿出手机,对着里面声音颤抖道。
“五骑士...
降临...常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