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左右不过把她当做垫脚的罢了。
想到这儿,苏倩儿也不再耽误,看到红玉上来,便由她扶着匆匆下了楼。
知道苏倩儿招呼也不打一个,头也不回离开泰山山脚的小将军,脸上并无异色,反而走了这么一个时不时催命发癫的疯婆子让他感觉轻松不少。不过想要成就大事,现在还不是跟这位皇贵妃娘娘撕破脸的时候。他吩咐属下即刻返程,去同皇贵妃娘娘商量件大事,自己则继续留在此地。
还有一个人,他要试试能不能与其共谋大业。
秋雨素来下得寒凉,深秋的雨打在红火的枫叶上,就更添了几分悲寂寥的惆怅。檐外飞雨潺潺,檐内秋意萧索。
一身白裳的楚音就站在窗边看雨,随着寒风吹打进来的雨雾总能迷上她的眼。
冰凉的指尖轻抚在窗棂湿润处,她眯眼远望,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监总管静悄悄地走过来,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就见她眉头微蹙,稍稍犹疑后,还是点头去了。
“照顾好他,我一会儿就回。”
踩着湿漉漉的青石阶梯一路向下,蹁跹飘动的裙摆在深秋寒雨中免不了也沾上青涩的山水痕迹,快步行走的人却并不在意这一点点的冰凉不适,反而很急迫地来到了行宫西面偏远的后门前。
那里早早就候着了一个人。
面如冠玉,长袍鸦青,一柄青竹油伞遮住了他的眼,一同遮住的,好似还有往昔数不清的纠葛磋磨。
“你没死?”她问得极其冷漠,淡淡烟雨笼罩的眉眼更加渺远,更加不可窥探。
静候佳人的青年眉头轻挑,扬高了纸伞。
但见他姿容卓绝,仪态端雅,唇齿黛眼间竟和台阶上的女子有几分神似。听到女子的问话,他只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慢慢靠了近来,开口唤她:“表姐,四月不见,别来无恙啊。”
楚音眉头狠狠一皱,脸色更加难看。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明明亲手……”
“亲手弯弓搭箭,于万人中射中了我?”赵绯云捏了捏手中的油纸伞,颗颗晶莹的玉珠从伞面滑下,好似连珠成串,雨幕惊人,
“表姐心思缜密,不肯失手,在箭头上涂的毒药可真是让表弟我吃了不少的苦头,若不是当时恰巧抓了一个神医在军中,或许真如表姐所愿,我真的就死了。”
闻得此言,楚音不得不再次感叹,什么是命数,什么是气运。
赵绯云,舅舅舅母的儿子,她的表弟,也是这本书中除摄政王之外最大的反派。从小阴险毒辣,野心勃勃,宁可教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她在王府战战兢兢活了那么多年,就是因为蠢笨的舅舅舅母身后有这样一位“高手”指点着,几次三番差点要了她的命。
后来她靠着皇恩长成,设计将舅舅舅母关进大狱受刑,又将他们扔到街上贬做乞丐折辱,为的就是引当时已经是摄政王最得意幕僚的他出来,由她亲手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诚然时空守则上明确写了,重要人物,不分正反善恶,不得干涉其人身生命,但当时的玄枵太心慈手软,她不得不替他这么做。
可她这个所谓的表弟,居然宁可暗中派杀手将舅舅舅母杀死,嫁祸于她,也不肯露脸半分,让自己身处险境。其心之狠,她远不如之。
后来破城大战,她算准了他会亲自上战场,毫不犹豫弯弓搭箭取他性命,没想到哪怕她准备再充分,也抵不过书中早就既定的命运。
想到这儿,她眼中的光不由又沉了几分。
此书尚未完结,如果他不死,也许死的就要是玄枵了。
“既然苟延残喘,逃得一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赵绯云走到她面前,抬起纸伞,将她整个笼罩其中,细细密密的秋雨一下被隔绝在外,她不禁皱了皱眉。
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腰上。
“表姐,你我同出一脉,自该同仇敌忾,互相扶持。那个小皇帝不顾念表姐以前为他做的诸多恩情,百般折辱表姐,现下又是大限将至,命不久矣,正正是天赐良机啊,表姐难道不想杀之以泄心头之恨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调平稳,仿佛不是在说一件谋逆大事,而是疏松平常的话家常。
楚音很是不解:“你这么做,是为了救摄政王?以你的野心,难道不该自立为帝吗?”
“表姐还真是了解我……”赵绯云笑了笑,手里的匕首抵得更狠了,已经刺破衣裳,贴在了肉上,“王爷救了我的命,我自该效忠于他,况乎天下之主,总要有皇家血脉,方可名正言顺,与其费那个功夫,倒不如做个手柄通天的权臣来得顺畅!换做是表姐,应该也会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楚音咬咬牙,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他还真不是做不出来。
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也救过你的命,你怎么没想着回报我?”
诚然,这是她做的第一件蠢事,也是这个时空做的唯一一件蠢事。多少个夜里,她恨不能立刻倒转时间,给那个时候的自己两巴掌。
“表姐后悔了?”赵绯云倒是笑得很开心,“不过后悔也没用了,自己做的事,总要自己认不是?”
“不过这次来,我只想要表姐一个答复,表姐若是愿意联手,他日问鼎,表姐自当首功,我愿意把这个天大的功劳让给表姐。”
“……”她现在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笑里藏刀”了!
毫不在意腰上的匕首,她冷着脸猛地推开他。赵绯云也不是想要动真格,旋即就把匕首收了回去。
“表姐的意思是……”
“我不是已经给你答案了吗?如果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大闹行宫,你是怎么知道玄枵病危的消息的?”
绷紧着脸,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她扭头便要走,走之前她又回身警告他:“我给了你机会,你若是不能把玄枵剁成七八块来泄我之恨,我可就要在你身上找回来了!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该知道我的脾气——还有,不要再弄些下三滥的人来跟着我,我自有我的事要做,与你这些腌臜的权力游戏无关,我也没你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