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玄枵沉下目光，“你说的有一个字是真的吗？”
“……”倒也不必这么直接。
“你最好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不要带坏了丞相府的千金，也不要让我去怀疑一个老臣的忠心。”说完他狠狠甩开了她的下巴。
楚音有些吃痛，忍不住微微颤动着眼睫，如水般的月华自天际倾泻而下，缱绻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像是缀了颗颗散碎的星辰，看得玄枵一瞬失神。
但他很快就把自己的失态掩饰了过去。
楚音觉得现在的玄枵真是越来越有君王的风范了——心狠手辣，敏感多疑，她可不敢再和他“正面交锋”下去，借口要去茅房解决三急，准备尿遁。
可玄枵却并没有打算让她离开的意思。
他低了低眼，冷声说：“既然你对这里如此钟爱，夜夜都要来，那么我就允了你这个心愿，你以后就在我这儿当差好了，不必感谢我。”说完，还没等楚音反应过来，他抓着她的手腕就推开寝宫大门，将她甩了进去。
摔在地上的楚音是真的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外狩猎的玄枵会出现在寝宫门口？为什么她小心翼翼，敛去所有的踪迹，还会被抓了一个现行？为什么玄枵会知道。她夜夜都会造访此处？可明明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倚在窗边，偷偷朝里看了一眼。
要解释这一切的问题，答案只有一个——她被卖了。而卖她的人，大概率，可能，且只有可能是，百香。
百香是玄枵的人？
如果她真的是玄枵的人，那么从一开始的刺杀，再到后来的威逼、责罚、下房、感激、保密……都是玄枵故意策划的了？
但，可能吗？
他能掌控百香的行动，还能掌控苏倩儿的喜怒哀乐吗？
楚音不相信曾经那般固执善良且正直的玄枵，如今变成了一个会玩弄人心的冷情帝王。王位一坐，人就会变吗？
可玄枵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是长夜无尽的深邃与袤远。
她看得一愣，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瞬间将她淹没。
可玄枵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随后回头吩咐：“今晚戍守的都是谁？按照军规，一律拉下去杖责！”
外面传来哆嗦的领命声，接着便还是暗夜的寂静。
玄枵慢条斯理地走到龙床边坐下，两只手抬起，目光看向了恨不得在暗影里消失的楚音：“过来，给朕更衣。”
楚音嘴角抽了一下，没动。
玄枵也不恼，而是冷冷看着她：“你想被拖下去五马分尸吗？你该明白，朕从来说到做到。”
楚音一颤，立马小跑了过去。
“没有，没有，皇上吩咐，奴婢怎敢违抗？方才是离得太远没有听清，请皇上一定恕罪，恕罪。”楚音赔着笑，伸手要给玄枵脱衣服，可指尖刚碰到他沾着黑夜雾气的衣袍，就冷得哆嗦了一下。
真的好冷。
楚音这才想起来，皇家狩猎场离皇宫至少二十里，按照宫里人的说法，玄枵白日确实是和大臣们一起狩猎喝酒，也就是说，他是在晚上赶了二十多里的路回来。
二十多里，只是为了逮她？
今夜的风明明那么大。
“怎么了？”玄枵微微皱眉，自己顺手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到了旁边的衣架上。
楚音抿了抿唇，把头压得很低，稀稀疏疏的碎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她眼里所有的神情。
玄枵也没想她回答自己，见她笨拙地解开他的腰带后，不知道还该干什么的茫然神情，不由喉咙一紧，烦躁地推开她。
“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出去吧，今天你来值夜，睡外面去。”
楚音垂眸不语地走出去，她看了一眼外面的软榻，最后还是选择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把头埋进了双膝。
薄薄的月光从窗棂中穿梭而进，温柔地抚摸着楚音的长发，可她沐浴着月华，心中却不禁苦笑起来。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玄枵已经恨毒了她。
精美的屏风将宫殿一分为二，睡在龙床上的玄枵睁着眼望着头顶的纱帐，耳边是女子浅浅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向来很轻，睡眠也很浅，只要有轻微的响动，她就会被惊醒。明明是很单薄娇弱的身体，却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似乎一直悬着一颗心，在小心翼翼做着所有事，那种谨小慎微，又孤注一掷的样子，总能让他莫名地移不开眼，而她做的事，也常让他深深震撼。
他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或事让她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拼命向前。曾经，他愚蠢地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后来，他只觉得愤怒和迷惘。
她的眼里总有着一面厚厚的城墙，她不愿出来，他也看不到城墙后，她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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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下房岌岌可危的房门被一脚狠狠踹开，瞬间脱离固定，砸在了地上，铺天盖地的灰尘扬起，呛得里面的人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可还没等她咳完，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拉扯，摔下了床榻。
“百香啊，告诉本宫，和你在一起的楚音为什么会被调去皇上的寝宫了？”苏倩儿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扇子扇出来的微风，从门口的光亮处传来，柔软舒怡，湖波微荡。
百香愣了愣，才茫然地摇头：“奴婢……奴婢不知道。”
苏倩儿冷了冷眼神，却还是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袅袅婷婷地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她：“百香，你不要怕，你是本宫的宫女，无论发生什么事，本宫都会护着你的，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好吗？”
百香紧张地攥住裙角，还是摇头：“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楚音姐姐总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奴婢不知道楚音姐姐是为什么被调回去的，奴婢都不曾听闻这个消息……”
苏倩儿瞬间没了耐性，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手，扔到了地上：“小夏子，宫规伺候。”
小夏子领命，拿着皮鞭狞笑着走近，扬手便狠狠甩了百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