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地瞪大眼睛，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他的吻像是狂风骤雨，丝毫没有怜惜，直到一丝痛意从嘴角传来，楚音才愣愣回过神。
“不行，不可以……”
楚音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扬起手狠狠给了玄枵一巴掌。
顿时，他的动作停住，她也惊住了呼吸。
扑簌簌的冷风瞬间卷走了所有的迤逦春光。
“你知道，敢殴打君王的罪责是什么吗？”良久，他冷冷地问她。
楚音垂下眼帘，用力咬住了下唇。似乎是挣扎，似乎是妥协，好一会儿后她认命般紧紧闭上眼睛：“是我的错，我给你，放过她。”
玄枵冷笑：“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碰你？”
被看穿了的楚音深深生出了一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论心计，她玩不过玄枵，论心狠，她自诩同他平分秋色，论权力，她更是阶下之囚。
什么都是下下签。
但她楚音本来就不是什么天赋异禀，智商超群的人，她靠的，就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毅力。
“每个生命都是上天赐予的，最宝贵的东西。我为她向你求情，从来不是演戏。”
假话！
绝对的假话。
玄枵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女人在说谎。
可是看着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他就总不自觉地想要沉沦，想要去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
他还记得，边城城破，她在战场上残后的血霞里找了他一天一夜，终于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的双手血肉模糊，可她的眼睛却映照着漫天的云霞。
“玄枵，不要放弃，不要睡下去，上天赐予的每一个生命都十分宝贵，不要随随便便就丢了。”
斯人依旧，可世事已变。
突然间，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拂袖离开床榻。
走到门边，却又止步不前。暗沉沉的深夜里，他干涩着嗓音，最后一次问她：“音音，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爹娘，给我一个理由。”
“……就算是……我在求你。”
然而身后只有长久的沉默。
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呵。
呵呵呵……
玄枵苦笑摇头，推开门狼狈地走了出去。
月色沉沉，寒风萧瑟，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萧索的宫道里，好像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红木，你知道么，朕从前最大的心愿并不是当这个皇帝，也不是那什么劳什子的龙椅……朕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在东市开一家铺子，打铁也好，卖布料首饰也好，朕只是想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玄枵喃喃说着，面色却沉静如水，仿佛再无半点波澜。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朕发现，朕要的不是那间铺子，而是那个人心中的一点点位置。是她，要朕做这个千古江山的皇帝，是她，要朕做一个绝情人，也是她，达到目的后，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了朕。”
“红木，你懂这种恨吗？”
“你不会懂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懂。
漆黑的夜色宛如猛兽的巨口，正在吞噬着人间美好的一切，什么风花雪月，什么两小无猜，一切都是虚妄。
而他，不会再是那个一遍又一遍妥协的人。
红木慢慢现出身形，迟疑地半跪在了玄枵面前：“皇上……”
“恕属下直言，属下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多次见过楚音郡主，属下一直觉得楚音郡主并不像是……并不是像是尘俗间的凡人，她好像和我们都不同，从言行举止，到思想做事，楚音郡主都与我们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属下不敢弄鬼神那一套，可楚音郡主如果真的是天外飞仙，也许皇上……应该放手。”
“放手？”玄枵冷笑了一声，“就算她真的是仙子又如何？她既然敢来招惹朕，就要准备好为此付出代价。”
冰冷的威压一瞬蔓延，红木立刻拜伏在地，不敢抬头。
这样逼人的魄力，这样强大的心神，他的皇帝陛下就如同天生的王者一般，注定要坐上那个位置。
他一直觉得，楚音郡主是特殊的，是上天派来的使臣，是为了引导陛下走上该走的路。而使命结束，楚音郡主就该回到来时的地方了。
不然一个明明已经气绝身亡的人，为什么还能活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陛下想要逆天而行，他等属下也只能肝脑涂地，不遗余力。
“皇上，真正的刺客抓到了。”
玄枵掸了掸衣袍上的落灰，拂袖坐到了书案之后：“审问了？”
“是，已经得出结果。刺客是江湖上幽水宫的人，一个蒙面人定下了皇上您的人头，赏金极高，就有幽水宫的人甘愿冒险。那个人还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如果刺客不幸被捕，只说楚音郡主所派，便可免罪整个幽水宫。”
玄枵敛袖拿笔，眼皮都未动一下，已经开始翻开奏章批阅了。
红木只得继续说下去：“属下已经派人，以‘剿除魔宫’的名头将整个幽水宫的人全部斩杀，宫主也被挑去手筋脚筋，带了回来，皇上可以随时召见。”
“嗯。那个刺客呢？”
“被砍断手脚后，没能挺过去，已经死了。属下已经命人将其丢进焚化炉，烧成了灰烬。”
玄枵点头：“继续审问，务必知道蒙面人的来历。”
“是。”
“等等，这件事情也许可以……”玄枵突然笔尖一停，眸光暗动起来。
红木不明所以，但玄枵已经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第二天，楚音还在睡梦中反复挣扎着当年那场大火，忽然一阵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把她从噩梦中惊醒，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群宫女太监拖下床，一直拖到了玄枵的御书房。
彼时她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宫女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让她来了个透心凉。
“啊……啊欠——！”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楚音抱住自己哆嗦的胳膊，不明所以地看向玉阶上的玄枵。
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招式？有病吧！！！
“说，你为什么要指使刺客刺杀陛下？！”一声冷喝从斜侧方传来，惊得楚音又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