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程身后的正是如今的皇帝赵嘉,这个曾经和他一同擒拿宰相的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两人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眼下,两兄弟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弟弟继承了王位,哥哥流落民间,成为了将军。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太子是赵鹏程而不是赵嘉,天下会乱作一团。即使没有人支持赵鹏程,民间也会对赵嘉王位的合法性议论纷纷。
“你来到很及时。”赵鹏程淡淡地说。
“是,朕该怎么称呼你呢?”赵嘉走近赵鹏程,同时吩咐侍卫去拿两个坐垫和一盘围棋过来。
侍卫把毛毡坐垫相对摆放,在两个坐垫中间放着木制棋盘。两个坐垫边上有两罐围棋旗子。
“我们最后下一次围棋吧。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赵嘉慢慢坐在坐垫上。
赵鹏程也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按理来说,你该叫我哥哥。我该叫你弟弟。”
“真是命运的戏弄啊,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种熟悉的感觉,你擒拿许无明的时候,朕发现你确实很有兄长的样子。朕一直认为咱们情同手足,没有想到咱们是真的手足兄弟。”
“哼……”赵鹏程冷笑一声,双手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就好像几天前我们还是兄弟情深,一同在河边散步,没想到如今就要兵戈相见了。”
“朕没有办法。”
“你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朕如果放任你回到甘北,势必天下大乱。我们除去宰相,不就是为了避免百姓陷入水火苦难之中吗?你不想想这召国的黎民百姓吗?你不想想召国的天下苍生吗?”赵嘉瞪着赵鹏程。
“你真的是为了天下吗?呵,谁的天下?你赵嘉的天下还是我赵鹏程的天下。你们一家人害死了我的母亲陈晴皇后,让她流落冷宫,最后郁郁而终。把我也差点害死,如果不是冯山还有些良心,我也活不到今天。我流落到江县,你在皇宫里独享荣华富贵!那我呢?我只配在你登基的时候苦巴巴地得到一个恩科考试的机会,然后苦巴巴地努力参加考试?中了科举还要被派往边疆浴血奋战!我问你凭什么?凭什么!”赵鹏程说到最后激动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赵嘉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赵鹏程的问题。他的确从出生起就和赵鹏程过的生活不一样,他们的父亲赵浑没有别的孩子所有的宠爱都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吃过像赵鹏程一样的苦,他只是个在皇宫里读书习字,而后顺理成章继承皇位的人。
“赵鹏程,你和朕本是兄弟。别这样。”赵嘉平淡地说。
周围的侍卫见赵鹏程越来越激动,他坐在棋盘前,脖子向前伸,青筋暴起,怒不可遏。一个在赵鹏程身后的侍卫拔剑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剑距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个大拇指的距离。
“赵嘉,谁和你是兄弟?是兄弟,你就用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赵鹏程大吼。
“狸猫案,朕会再去查,该罚的人朕会罚,你和朕回去。”
渐渐地,赵鹏程不再愤怒,而是转化为了痛哭。他的眼泪像暴雨一样涌出眼眶,胸口像是放了很多块磐石一样堵。他极度地悲伤,趴在地上,眼里全是泪水,仿佛要把悲伤呕吐出来,他吐了出来,那是一部分胃酸。喉咙被酸腐的味道充斥着,眼睛被泪水充满。
这二十多年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还阴差阳错地在自己的仇人宰相的家里长大。他还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许青。他感觉这个世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似乎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长生猪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树上看着一群人的一举一动。一般的猪是不会上树的,但长生猪本就会法术,上树只是一些小操作。
他的身旁,是变幻成蓝色小鸟的水法道士。
“他本该听从山女的话,不要做将军,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一辈子应该会过得很平淡吧。平淡之中也有幸福。”
旁边的蓝色小鸟说:“但他不会听的,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他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赵鹏程趴在地上,赵嘉把他扶了起来,让侍卫将他带到翰林院关起来。
“赵嘉会杀赵鹏程吗?”变为蓝色小鸟的水法道士问道。
“你觉得呢?”长生猪看着小鸟。
“不会。”
“不对。”
“那就是会杀?”
“不对。”
“这样不对,哪也不对,那你说他会怎么办?”小鸟有些着急。
“不好说。”
“你这算什么答案?”
“师弟啊,你对人性还是知之甚少。这许多事情,说不准的。这才是模糊的人性。善良还是邪恶,说不准的。”长生猪看着江水说道。
赵鹏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被侍卫慢慢带走了。
“师兄,我以为你活了那么久,是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没想到,你只是说了个模糊的答案。”
“模糊还不好吗?确定才是假的吧。”
“我可不这么想。就好像五行相生相克,水一定是克制火的,这都是确定的,毋庸置疑的。”
“你凡事别说的那么肯定嘛!”
“我看你是过日子过得太久,把自己的脑子过傻了。要是长生都像你这样傻,那谁还会想去修长生不老呢?”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修成长生不老。”
两人继续交流着。
赵鹏程在翰林院里的床上躺了两天,醒来时发现许青在身边陪着他。许青趴在赵鹏程的床前,已经守了两天。她请求赵嘉,希望自己可以来照顾赵鹏程。对许青来说,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她疲惫不堪。许无明被抓进金吾卫大牢,赵鹏程又被抓回了翰林院。没想到这一切变化的这么快。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赵鹏程眨了眨眼睛,躺在床上,望着许青:“许青,我该怎么办?”
许青握住他的手:“顺其自然就好。”
“或许,赵嘉会杀了我。”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地说,赵嘉不会杀你,或者说,不会立刻杀你!”
“这是为什么?”
“甘北省传来了一则消息。”